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血魔刃 | 上頁 下頁


  伍中年一聽這孩子哭聲如此驚人,不由得心中一動,向他招了招手。

  敢情那孩子大聲嚎哭,只是假裝出來的,一見有人向他招手,便一躍而起,向床邊跑來,仰起了臉,望著伍中年。

  這一來,伍中年更肯定這孩子不是等閒人物。不是幼時曾服什麼對於練氣氣功,大有幫助的靈藥仙果?便是他的父母,武功驚人,在他一出世,便以本身功力,緩緩渡入他的體中,以致三四年下來,這孩子也在無形中有了兩三年的功力。

  但是要將本身功力,渡入一個嬰兒體內,首先也得給這個孩子服下固骨強身的靈丹,還要內功絕頂,方能有成,否則不但對孩子無益,而且還要有害。

  不論怎樣,這個孩子總是個大有來歷之人,已是不成疑問,但偏偏自己一動也不能動,否則,解開那件鐵絲編的衣服,看看那人是何等樣人,或是在房中搜上一遍,至少也可以得個梗慨。

  想了一會,便向那孩子作了一個手勢,不讓他亂走,自己便閉目養神起來。

  伍中年身受重傷,是因為驟見愛弟墮江,心中悲痛過甚,易於自己調治,何況他已得陰陽叟單殘枝七分真傳,兩番昏迷,已然好了不少,再一閉日養神,凝聚真氣,勉力運轉,不知不覺間,胸前憂氣之感,又去了不少,覺出全身真氣雖然遲滯之極,但已可勉力運行,照此辦法,一個對時,必可起床走動,正在歡喜,忽然又聽得「叭」地一聲巨響。

  伍中年此時,雖然已經可以以本身功力,來治療傷勢,估計一個對時之後,便可以起床行走,但是要全都康復,只怕也非要七八天工夫不可,在這七八天中,當然不能受到打擾,若是有什麼麼對頭,尋上門來,更是糟糕,因此一聽到巨響,心中便猛地一驚,睜開眼來一看,卻不禁又釋然一笑。

  原來那一聲響,仍是那孩子所發,只見他從門中拖著一隻大布袋進來,那布袋幾乎比他人還高,因此看不見前面的物事,一不小心,將一張椅子撞翻,才發出了那麼大的一下聲響,並非有外人來到。

  伍中年見那只大布袋從外面看來,凹凹凸凸,也才知道袋中放著些東西,只見那孩子抓住了袋子,用力一撕,袋中滾出來的,竟全是做就了的乾糧,伍中年久未進食,此時精神又好了些,只聞得撲鼻香氣,一轉身,拾起一個便吃。

  看那孩子時,也滿面笑容,一手抓了一個,左看看,右瞧瞧,像是決不定那一個才好,最後,終於狠狠地啃了一大口,狼吞虎嚥,一會兒,便將兩大團幹饃饃,吃了個乾乾淨淨,食量之大,也不是三四歲的小孩所應有的。

  伍中年一面吃著乾糧,一面又細心打量那孩子,只見那孩子沖著他直做手勢,鬧了半晌,才弄明白他是說那袋乾糧,是從屋後找來的。

  伍中年心中更奇,暗忖如此說來,這孩子和屋主人更是沒有關係了,只怕那鐵衣怪人,也未必是屋主人,但主人又在什麼地方,那鐵衣怪人臨死時向自己跪下,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自己照料這個孩子?

  想了半晌,未得究竟,不一會,天色已然黑了下來,那盞油燈,也早已燃盡,孩子也伏桌而睡,伍中年重新運氣療傷。

  到第二天明時分,已然能夠站了起來,初下地時,還不免頭重腳輕,但不一會,便已然站穩,看孩子時,還睡得濃酣,便走出居外去一看,只見屋前乃是一個小小的花圃,種著些花卉,有竹籬圍著,遠望江水,金山兀立江心,可知仍然是在鎮江,幹到屋後一看,一間矮矮的,乃是廚房,進去一看,收拾得頗為整潔,可知這屋子以前並非是沒有人來住的。

  看了半晌,回到屋中,那孩子已然「啊啊」叫著,醒了過來,睡眼惺忪,便抓了一團乾糧向嘴中塞,伍中年看得有趣,又問道:「小娃子,你究竟是那裡來的?」

  那孩子瞪大了眼望著他,顯然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麼,伍中年無奈,一轉頭,目光又停在那躺在地上,身穿鐵衣的那人的屍體上。

  俯下身去,想將屍體推動,解下鐵衣來,看個究竟,但是他此時究竟大病初愈,軟弱無比,自然推之不動,沒奈何,只得吃了些乾糧,在床上盤腿而坐,運轉真氣,繼續療傷。

  直到中午時分,忽然想起那麼久未曾見那個小孩,卻是上那兒去?

  睜眼一看,卻是吃了一驚,原來那孩子也在桌上盤腿而坐,雙目微閉,氣息調勻,看情形也像是在練功,但姿勢卻怪異之極,左手按在頭上,右手卻硬彎了過去,放在背上。正是按在「靈台穴」上。

  伍中年暗忖,天下內功的派別雖多,但是卻沒有聽說有那一派的內功,是這樣練法的,難道這孩子只是鬧著玩麼?

  想了一想,也就放過,又合目運氣,整整一天,他和那孩子就這樣相對而坐,到了晚上,那孩子蹦蹦跳跳,跑出跑入,行動卻是不離伍中年左右。

  伍中年一夜未歇,次日早晨,已然愈了三成,陽光一射進室內,便一躍而起,抽了兩枝竹籬出來,以竹為劍,在花輔中練了一套陰陽劍法,又回到屋中,用盡氣力,將那鐵衣人翻了轉來。

  只見那件全以鐵絲編成的衣服,看來也不像是凡鐵,觸手冰涼,而且其重無比,全衣並無鈕扣,也不知怎麼解法,翻過來,翻過去看了好半晌,尚不得要領,而伍中年卻已然筋疲力盡。只得放棄。

  又去練功打坐,一連又過了六天,每當伍中年打坐之時,那孩子總也爬到桌上,用那個怪姿勢來打坐,伍中年始終只覺得有趣,而且總共六七天下來,他已和那孩子弄得甚是熟稔;知道那孩子淘氣無比,而的確是力大無窮,比一個尋常十五六歲的大孩子更甚。

  兩人之間,雖然藉著打手勢,可以明白些問題,例如伍中年叫孩子去江邊打水之類,孩子可以看懂,但一當伍中年問他來歷之時,孩子便瞠目不知所對,有幾次還誤會伍中年要他扮鬼臉,鬧得伍中年捧腹不已。

  六七天下來,伍中年傷勢已愈了九成,他每一天都在尋找解鐵衣之法,直到最後一天,方始發現那鐵衣的領上,有一個拇指大小的小圓鐵球,順手一抽,「錚錚」數聲過處,那鐵衣自腰至頸,便齊中裂了開來。

  鐵衣一裂開,衣中那死人,也突然僕了出來,來得突然,倒將伍中年嚇了一跳,剛待去看那人是什麼樣人時,忽然又聽得「嗆啷」一聲,紅光一閃,自那死人懷中,不知又掉了一件麼東西出來。

  那件鐵衣,自頭至足,將穿鐵衣之人,一齊包沒,長大異常,重也重得出奇,伍中年雖然傷已愈九成,若不是閃避得快,幾乎被那物什砸中腳面。

  低頭一看,又不禁駭然。

  原來自死人懷中落出的,竟是一柄形如新月,長可兩尺,無論是柄是鋒口,俱都血也似紅的寶刃。

  那寶刀不但通體血也似紅,隱隱寶光流轉,向它望上一眼,便不由自主地為為它所吸引,看多幾眼,只覺得薄薄地一柄刀,像是不知道有多深厚,精光內蘊,神妙已極!

  伍中年越看越覺可愛,因為雙手仍要扶住那鐵衣;那死人也還有一半在鐵衣之內,便以目示意那孩子將這柄寶刀,拾了起來。

  怎知那孩子卻大搖其頭,小臉上還現出一層恐懼之色!

  伍中年無法可施,只得用力,連死人帶鐵衣,放在榻上,壓得那竹榻吱吱直響,一俯身,拾起那柄血也似紅的寶刀來,只覺得輕若無物,伸手一彈,那聲音也是奇異無比,順手一揮,向桌角削去,桌角應手而落,連一點聲音也沒有,但實則上,那刀背刀鋒,一樣厚薄,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鋒利的刃口來。

  伍中年看了一會,心中又驚又喜,暗忖七八天前,在鎮江城中,離奇失去的本門鎮山二寶,聽師傅說,已然是武林各種寶器中,數一數二的物事,斬金斷鐵,但看來眼前這柄寶刀,竟比自己陰陽雙劍,還要神奇,卻不知為何刀主人身懷如此利器,卻會突然身死?

  轉過頭去,向那死人一看,雖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由得「蹬蹬蹬」向後直退出三四步去。

  原來那人死去已經多口,本來就不會好看,可是那人就算未死,一定也是同樣駭人,因為他瘦得皮包骨頭,臉上簡直一絲肉也沒有,十足是一個顏色蠟黃的骷髏,但偏偏又長著一頷深似黑的山羊須,因此看來,便格外覺得怪異絕倫。

  但是那孩子對著那麼一個駭人已極的死人,卻一點也不害怕,拍著小手,跑了過去,伸手便拉那人的鬍子,又在那人臉上,「叭叭」地打了兩下,回過頭來,對伍中年咧嘴一笑,像是得意之極。

  伍中年心中又是一奇,暗忖如此看來,那人也不像是這孩子的父親,否則,縱然溺愛,又何以會允許兒子打自己的耳光。

  看情形,那孩子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是死人還是活人哩!便走了過去,道:「小娃子!別再開玩笑了,他已經死了!」

  那孩子只是閃過一邊,仍瞪著眼,瞧著伍中年,伍中年將那人從鐵衣中拖了出來,那鐵衣雖重,但是卻軟得可以,被伍中年帶動,跌倒在地,立即盤成一堆,伍中年在那人身上搜摸一遍,什麼也沒有發現,內心疑雲重重,剛一站起,突然發現那人手背之上,有銀光一閃,急舉起他手背看時,只見一枚極細極細的銀針,露出兩分長短,在手背之外,餘者已深陷骨中,再仔細一看,手背上還有不少,和毛孔差不多大小的小孔,但卻微有血漬,可知是中了不少銀針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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