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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第三章

  本來,伍中年考慮來考慮去,除了一死以外,真是一點其他的辦法也沒有,死意既決,普通聲音,當然也驚不動他,何況血魔刃上含有如此劇毒,只梢劃出一道口子,抖手將血魔刃拋入江中,便可一了百了。

  但是那「在這裡了」四字,卻實在太是怪異,不但聲音難聽,如以鈍刀刮除鐵銹一樣,令人牙齦發酸,而且那聲音突如其來,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倒像是從地底下驀地裡冒出了一個人來一樣,伍中年不禁為之一怔,血魔刃也就在他咽喉寸許處停住,剛想回頭看一看時,另一人道:「不錯!在這裡了!」

  這人的聲音更怪,伍中年又是一怔,就在這一連兩怔之間,猛地覺出一玻勁風,向腰問襲到。

  伍中年此時若是不顧一切,轉手一刀,反削而出的話,至少也可以令對方受傷。

  但他卻想到自己反正難免一死,又何苦以血魔刃來多害無辜之人?因此,只是將血魔刃向下一沉,沉到腰際,擋住了那股突然襲來的勁風。

  他動作快疾,剛好那股力道迎上,只聽得「叮」地一聲,力道碰在刀身上,竟然發出了聲音,而且虎口發麻,由此可知來者武功,遠在自己之上!急忙一扭腰,避了開去,回頭看時,又是一驚,原來身後一個人也沒有!

  伍中年心中大異,暗忖莫非真是人之將托,便會遇到鬼麼?剛才身後不但有人講話之聲,而且還有一股大力襲到,如何會一個人也沒有?

  剛在發呆,左右腰際,又同時一股暗勁風襲到,這一下,伍中年擋得了左邊,擋不了右邊,這才知道對方果然武功高絕,竟自己剛才一個扭身時,便來到了自己的身後,一個猶豫間,左右兩腰,同時被那股力道撞了一下,只覺全身痹麻,「咕咚」一聲,向地上倒去,顯然已被人封了穴道。

  可是以伍中年的武功而論,竟然不知道自己被封的是什麼穴道,一運真氣,尚可運轉,但是全身軟綿綿地,真氣通行全身三十六大穴,毫無所阻,只是全身不能動彈分毫。

  他倒下去時,是伏地而下,雖然眼珠尚能轉運,但用盡力向上翻時,卻是什麼人也看不到,只聽得腳旁兩人爭道:「血魔刃是我的!」

  另一個道:「胡說!是我的!」

  那一個又道:「放你媽的屁,是我的!」

  另一個更怒道:「你敢碰一碰,我便要去見姥姥!」

  那一個更是勃然大怒,道:「好極,看你怎麼送我去見姥姥!」

  那兩人講活的聲音,本來就難聽之極,再加上內功精純,語音直透耳鼓,這一爭吵,簡直是驚天動地,伍中年只覺得心頭大受震動,極力鎮定心神,方能弄清他們講些汁麼。

  只聽另一個又「哈哈」一笑,道:「實說了吧,我也不能送你去見姥姥,只送你去見師兄,叫他問爸爸一個心懷不軌之罪!」

  那一個大怒道:「放屁,我怎麼心懷不軌?」

  另一個道:「你凱覦這種歹毒兵刃,還不是心懷不軌?」

  那一個笑道:「你呢,還不是一樣?」

  兩人爭吵了半天,可以說一點結果都沒有,忽然之間,兩人一齊靜了下來,齊聲道:「有馬來了!」

  那時,伍中年伏在地上,左耳貼地,也只隱隱聽得一些馬蹄聲,而兩人同時聽出有馬來到一事,可知他們耳力之強,驚人之極,心中大是嘆服。

  兩人說了一聲「馬來了」之後,又齊聲道:「咱們哥倆別爭了,誰的不都一樣,快取了走吧!」

  伍中年只見一條手臂,伸了過來,劈手將自己緊握在手中的血魔刃搶了過去。

  那兩人聲音如此之難聽,講話又這樣粗俗,開門放屁,增閉口放屁,在伍中年想像之中,一定是兩個彪形大漢,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那條手臂,竟然又白又嫩,纖細無比,看來竟像女子的手臂一般,才一伸到,中指便在他腕門上一彈,伍中年五指立時鬆開,那手才伸指一夾,將血魔刃夾了過去,動作輕巧快疾之極,一將刀取走,輕風一起,便自沒有了音響。

  接著,馬蹄聲大起,蘇怡蘇慧兩人趕到。

  且說伍中年被蘇家姐妹送到儒俠顧文瑜所居的翠竹渚,蘇家姐妹又離翠竹渚而去之後,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暗忖在江邊偷了自己血魔刃的,不知是誰?看來她們兩人的師傅一到,將自己被封的穴道解開之後,自己暫時卻是沒有辦法死去!想起弟弟伍中星沉屍江底,心中又是陣陣難過,由此想了開去,一直想到本門鎮山之寶,陰陽雙劍,也糊裡糊塗地失去,此次北上,和原來為陰陽揚名的願望,相去何止千里!

  心中不斷地感歎,過了好久,未見蘇家姐妹回來,心想她們不知道是為什麼,才一到便匆匆離去,正在心緒煩亂,忽然鄰室傳來「砰砰」兩聲巨響。

  那兩下聲響,震得伍中年所睡的竹榻,軋軋作響,茅屋四壁,皆為之搖動,伍中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中駭然,暗忖自己睡在榻上,一動也不能動,若是有什麼人來到,只怕要吃大虧。

  正在想著,又是「砰砰」兩聲,接著,便聽得「啊啊」一陣歡嘯之聲,從鄰室傳出,伍中年一聽便知正是那個來歷神秘的聾啞小兒所發,但是卻不明白何以將他的聲音,聽得如此清楚。

  只聽得幾聲歡嘯後,又是「砰」地一聲響,茅屋的竹牆,竟然倒了下來,那聾啞孩兒,歡嘯著跑了出來,來到伍中年榻前,嬉皮笑臉,神色高興之極,指手劃腳,口中「啊啊」亂言,也不知他講的什麼?

  好半響,伍中年才弄清楚,敢情那牆是被他撞倒的……

  這幾間茅屋,雖然只是編竹為牆,上面塗些泥土白堊,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推它也不是難事,但是以一個三四歲的小孩,竟然能將之撞倒,卻是令人不可想像的事。

  伍中年口不能言,無法與之交談,只得怔怔地望住他,正在此時,忽然又聽得「呀」地一聲,似有人推門而入,伍中年頭部不能轉動無法看見進來的是什麼人?

  但那孩子就在他的眼前,只見那孩子轉過頭去,天真的眼神中立刻現出了一絲恐懼的神情,向伍中年更靠近了些,那情景就像受了驚恐的雛雞,向母雞的翼下亂鑽一樣,極是得人憐愛。

  伍中年心中一怔,不知道那孩子為什麼突然間會害怕起來,只見他拚命搖頭搖手,顯然那進門來的人,正是在向他打著手勢,而他卻表示不願意。

  伍中年此時,真比自己遭受到危害,還要著急,他自己也說不出是為了什麼,會對那孩子這樣有緣,此時唯恐他被人傷害,但又苦於毫無能力去護衛他。

  心中正在著急,只聽得一個老太婆的聲音道:「赤血魔,你和這小畜牲打什麼手勢,裝神弄鬼地將他一把拖了去,不就行了?」

  另一個男人粗聲粗氣地道:「老鬼婆,你不知道這小畜牲氣力大得緊哪!」

  老太婆「嘿嘿」怪笑兩聲,道:「赤血鬼,虧你講得出這種事來,湖上臉面全都叫你給丟盡了!」

  腳步聲一響,伍中年只覺眼前人影一閃,翻起眼睛看時,只見面前已多了一個身高不滿四尺,尖頭尖腦,滿面皺紋,貌相極之醜怪的老太婆,右手拄著一支鳩頭拐杖,卻少說也有她兩個人那麼高,杖上鳩頭,大如銅錘,兩隻眼睛,是上佳的「祖母綠」鑲成,碧也似翠,一走過來,左手便近了起來,向那孩子打去。

  那孩子一側頭想要躲避,但是怪老太婆出手奇快,只聽得「叭叭」兩聲,左右開弓,兩掌已然結結實實,打在那孩子左右頰上,打得那孩子臉上腫起老高,頰上留下了極是明顯的一隻手印。

  孩子眼中,淚花亂閃,但卻抿緊了嘴唇,並不哭喊。

  伍中年見那老太婆出手如此之狠,對一個小孩子也下這樣的重手,心內大是不忍,眼中充滿了怒色,那老太婆卻只當沒有他這個人那樣,打完兩掌之後,一把揪住了小孩的沖天辮,在拐杖上一纏,便向外拖去,那孩子硬是賴著不肯定,向伍中年「啊啊」地叫個不已,但是總敵不過頭上疼痛,堅持了半晌,終於被那怪老太婆,拖開了三四步去。

  一拖開,伍中年便無法看到他們如何情形,只聽得孩子不斷亂叫,淒涼之極,但不一會,叫聲便漸漸遠去,終於聽不見了。

  伍中年眼睜睜地看著孩子被人擄去,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暗忖:那孩子不知來歷,但一見那兩人,面上便露出了驚恐之色,分明是和他們相識的,那兩個人……那兩個……

  伍中年將兩人進屋後的情形,詳細地想了一遍,心中立刻閃起了三個字來……血魔門!在江邊被兩個人奪去的那柄形如彎月,血也似紅,含有劇毒的寶刃,水中仙江一統一見便叫出它的名字是「血魔刃」,而同時又問自己和「碧血神魔齊太媼」和「赤血鬼趙巴」兩人有什麼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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