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血魔刃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
他明知第一掌已然傷成這樣,若是再挨一掌,勢必連發掌的力道都沒有,成敗關鍵,在此一掌。 因此一面說,一面凝聚真力,一個「了」字才出口,足尖一點,身子便淩空躍起,掌力如山,向那鐵衣人的頭頂,疾壓而下,「砰」地一聲巨響,正壓在那鐵衣人的頭頂之上,同時,掌心真力,直逼鐵衣人頭頂心的「百匯穴」。 那「百匯穴」位於頂門,為督脈之起,直逼「靈台」、「中樞」、「命門」等要穴,兼領奇經八脈,乃是人身第一要穴,酒丐郭有他一生嫉惡如仇,對於邪派人物,下手絕不容情,可是以「天突神掌」來擊人的百匯穴,卻尚屬初次。 因為那鐵衣人,在近年來,已然劣績昭彰,而武功又如此之高,若是再不翦除,將要為武林中留下無窮後患,是以才出掌擊他要害。 一掌擊下,只聽得鐵衣人悶哼一聲,身形突然間矮了一矮,郭有他在半空中一個翻身,躍了開去,定睛看時,那鐵衣人重又站直了身子,但是他足下的一塊青石板,卻已然四分五裂,碎得不堪。 郭有他本來知道自己這一掌,雖在傷後,但因是孤注一擲,力道依然不弱,而就算對方會「移穴換位」的功夫,那「百匯穴」卻是在頭骨之中,絕對無法移開,那鐵衣人非得受重傷不可,但一見鐵衣人腳下那塊厚達四寸的青石板,已然碎裂,心中便自一涼。 他究竟是武林前輩,一望便知那鐵衣人一定識得借體卸力之法,已然將自己的一大半掌力,卸至足底,因此那麼厚的青板石,才會碎裂,心中長歎一聲,道:「又輪到你了!」 講完之後,雙目微閉,他傷後再全力以赴,發了一掌,真元損耗極大,明知對方再來一掌,若是力量不滅的話,自己必然成為重傷,便不能再發掌傷人,而第三掌,卻是萬萬逃不過去。 而且,就算逃過,剛才已經講明,比試失敗的人,便需自殺,而不能厚顏偷生! 郭有他心中暗奇,對方若是會借體卸力之法,那其人的來歷,更不可測,因為這種功夫,只有佛門無上內功,般若神功,練到絕頂的境界之時,方能借本身真氣,將任何巨大的來襲之力,於無形中挪到其他的地方,而使自己不受傷害,但依那鐵衣人的行事看來,那有一點似佛門中人? 只聽得鐵衣人一笑,道:「承讓!承讓!剛才這一掌擊的方位雖准,但力道卻不夠大啊!」 「鏘鏘」連聲,向前走了一步,手掌揚起,「呼」地一掌,也是當頭直壓了下來! 他這一掌,來勢和剛才那掌,一模一樣,極是快疾,眼看郭有他也要被他一掌擊中,而他自己心中,也已明白,單從對方掌風來看,只怕不消第三掌,就這一掌,自己便難逃劫數。 然而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突然聽得「嗚」地一聲怪嘯,晶光驟生,只見徑可三尺的大鋼環,倏地電旋飆急,飛了過來。 那鋼環本身,乃是大拇指粗細的鋼條拗成,五隻鋼環飛出,疊在一起,便有五六寸高,「刷」地飛到鐵衣人手掌和郭有他的頭上,便是一停,接著鋼環突然向下一沉,已然將郭有他套住。 在一旁的顧文瑜大吃一驚,因為鋼環套住了郭有他的身子,郭有他更是無法趨避,他雖然只和郭有他見面兩三次,談不上什麼交情,但是郭有他的為人,他卻深知,因此失聲道:「五位作甚?」 他這裡一個「甚」字才出口,情形又有了變化。 原來白環穀五矮,突然出手,乃是相助郭有他,他們五人,在白環谷中,住了四十餘年,那白環穀三字之由來,乃是因為山谷之旁,五座插天高峰,白雲如帶,在峰際繚繞,老遠望去,就宛若無數白環,套住了山峰一樣,足以才將這山谷叫作「白環穀」。 那五人日夕觀摩繞峰雲帶的變化,久而久之,只覺得神妙無窮,每人鑄了一隻鋼環,摹擬雲帶的變化,創下了七十二個招式,剛才那一招,又名「疊雲折峰」,五環飛出之際,電射向前,但是五人,早已運了巧勁,在半途中一沉之後,接著又是前沖之勢。 那五人根本不常在江湖上走動,因此武林中人,無從得知,若論武功,卻是個個皆是一流高手身手,再加上又是五人合力,鋼環前沖之力極強,硬將郭有他向前帶出了三步,鐵衣人那一掌疾拍而下,已然擊空,砂石亂飛中,顧文瑜已然飛身而上,一把再將郭有他拉開。 那鐵衣人一掌不中,怒喝一聲,叱道:「無恥五龍,講明三掌判生死,半途退縮,要打群架麼?一齊上吧!」 顧文瑜一怔,他是個講理近迂的人,一想自己出手相助,確是於理不合,不禁無活可說,但白環穀五矮,已然一齊竄了過來,「錚錚錚」五聲,將套在郭有他身上的鋼環取回手中,怪眼圓睜,齊聲叱道:「你才無恥,講明憑掌力取勝,你掌上套著鐵手套,等於手持兵刃一般,算是什麼?」 鐵衣人一聲冷笑,道:「那是我身上所穿鐵衣的一部份,連郭有他都沒有話說,要你們硬來出頭作甚?」 話講得極是勉強,顯然已覺理虧。 白環穀五矮卻是不肯干休,道:「若是再要比下去,你可將鐵衣除下,再由老郭發掌,要不然三掌判生死的比試,就此作罷!」 鐵衣人仰天大笑,笑聲未畢,突然一步跨出,「呼」地一掌,橫掃而出,身形也滴溜溜地一轉,一掌同時襲向五人,只聽得五人一聲歡呼,齊叫道:「兔崽子動手了,上啊!」 鋼環翻飛,向外一分,又向裡合來,推、砸、勾、絆、鏟,每一環招式不同,但是卻只只襲向鐵衣人的要害。 鐵衣人全然不懼,雙臂一振,反手又發出兩掌,掌一發出,便五指如勾,抓住了兩隻鋼環,其餘三隻鋼環,各卷起呼呼風聲,「錚錚錚」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三人只覺大力全已送出,並未被人反震回來,但是那鐵衣人卻連動都未曾動一動,兩手反拗,已然將兩隻鋼環,一齊壓扁,再連搓幾搓,鋼環便扭股糖兒也似,成了三尺長短的一條由四股拇指粗細的鋼條組成的鋼棍! 白環穀五矮,當然知道自己的五隻鋼環,全是精鋼打就,實心鑄成,那鐵衣人片刻之間,便將之扭成這般模樣,其人內力的深厚,可想而知,一時間呆住了講不出話來。 只聽得鐵衣人呵呵大笑,道:「誰還要再來出頭管閒事?」 葉小珊心中怒極,向藍衣女子望了一眼,低聲道:「姑姑,我去!」 藍衣女子手一伸,便將葉小珊拉住,低喝道:「你去作甚?」 葉小珊將臉掙得通紅,道:「那怎麼樣?難道由得那鐵衣人逞強稱霸?」 藍衣女子一怔,道:「小珊,我早已看出你心腸甚熱,好惹是非,本來學武之人,就要這樣才好,但如果明知不敵,還要硬來,卻是不智!」 葉小珊仍是不服,道:「有什麼不智?你不准我去,我不去便了!」 她們兩人,越講越是大聲,已然是人人聽見,那鐵衣人轉過身來,道:「那一位姑娘想與在下動手?」 葉小珊見鐵衣人公然挑戰,更是沉不住氣,正要不顧一切,拚受責駡,飛身而出之際,藍衣女子突然一掌按向她的肩頭,將她按定在馬韁之上。 就著這一按之勢,飛身而出,人在空中,略一盤旋,衣衫飄飄,姿勢美妙之極,看得眾人,不由自主,轟雷也似喝起好來,采聲甫畢,藍衣女子已然平平穩穩,站在鐵衣人的面前,道:「閣下真面目不肯示人,姓名當然也是不肯為人所知的了?但不知閣下和二十年前,甫獲麟兒,從此音訊全無的殷景紅,張恭默,兩位前輩,如何稱呼?」 此言一出,那鐵衣人身上,突然發出「錚」地一聲,顯而易見,他是震動了一下。 不但是鐵衣人震動,儒俠顧文瑜和酒丐郭有他兩人,也是一驚,郭有他立即高聲問道:「張恭默和殷景紅兩人,難道還在人間麼?這位姑娘,口中如何道他們兩人的名字?」 其餘如雲中三劍等人,更是無不面上變色,只有白環穀五矮和葉小珊,因為從來未在江湖上行走過,所以也不知道那殷景紅和張恭默兩人,是何等樣人物,臉上才沒有吃驚之色。 藍衣女子道:「我就是不知道他們兩位老人家的下落,所以才向這位朋友打聽!」 那鐵衣人一震之後,重又凝立不動,此時冷笑一聲,道:「他們兩人麼?早已死在我的掌下了!」 藍衣女子猛地一怔,郭有他已然忍不住叱道:「放屁!你當老張是我麼?」 酒丐郭有他如此說法,絕不是少覷自己,而是那張恭默的武功之高,確是不可思議的原故。 原來當年武林中人公認的寰宇十大高手,第一個,當然是雲南雞足山苦尊者,佛門高人,無人能敵,第二個,就是張恭默。 其人神出鬼沒,曾不服苦尊者的名頭,和苦尊者在雞足山絕崖之上,以絕頂輕功,在絕崖之上下落,同時以化石成粉,上乘內功,各題楚辭九歌中「東皇太」一詞。 兩人雖然都未曾題完,只到了「疏緩節兮安歌」這一句,便同時真氣不繼,不能再在絕崖上安身,落於橫崖而生的松樹之上,兩人一起抬頭看時,張恭默只見苦尊者所書,那個「歌」字,已然寫完,而自己的一個「歌」字,最後的一捺,卻是只寫了一半,雖然相差只有半捺之微,但張恭默是何等樣人物,當然心服口眼,便下雞足山而去。 此事,武林中人一直傳為美談,張恭默為人武功之高,也可想而知。 張恭默的妻子,便是人人皆知的女俠殷景紅,武功僅在張恭默之下,兩人手下,不知曾敗了多少好漢,但是在二十年前,張恭默以將近花甲之年齡,殷景紅也要近五十歲,卻喜獲麟兒,武林上人人都想為他們慶祝之際,卻突然間不知去向。 直到如今,音訊全無,武林中前輩人物,不住地想念他們兩人,也曾相約分頭尋找,可是找遍天涯,卻偏是不見蹤跡。 其中,郭有他和張恭默交往最深,兩人雖以朋友論交,但卻有一小半是師徒關係,郭有他武功能有今日,全仗張恭默不時指點,因此一聽到藍衣女子提起這兩夫婦的名字來,便直跳起來追問,又聽得鐵衣人道張恭默和殷景紅,全已死在他的手下,當然是勃然大怒! 只聽得那鐵衣人一聲冷笑,道:「信不信由你,這位大嫂,你先進招吧!」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