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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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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中年心內又不禁暗暗稱奇,拉了那孩子的手,向窗外看,只見自己劃來的那只小船,離大船不過七尺,船艙外旋風陣陣,顯然是紅玫瑰簡蒲,已然和那大肚胖子,動上了手,忙向那孩子作了一陣手勢,令他不要亂動,雙手抱起了那孩子,用力一拋,將孩子拋到了小船上。 緊跟著,足尖一點,自己也從窗門竄了出去,落在小船上,手起劍落,「錚」地一聲,已然將鐵鍊砍斷。 那大船扯足了帆,恰是順風,前進之勢極速,鐵鍊一斷,小船在轉眼之間,便已落後了丈許,只昕大船之上,紅玫瑰長嘯一聲,道:「便宜了你這賊子,改日你在衡山天一崖上,等我便了!」 就這一句話工夫,小船和大船之間的距離,又相隔了一丈有餘,但只見大船之上,人影一晃,簡蒲已然來到了船尾,攸地飛身而起,在半空中一個轉折,如同一隻怪鳥也似,逕向小船飛來! 伍中年知道一己之力,萬萬無法與她相抗,握定了雙劍,靜以觀變,只見她向那孩子,定定一望半晌,突然道:「小娃子,你媽叫什麼名字?」 那小孩子只是眼珠亂轉,望著她不出聲,伍中年唯恐她功武,忙道:「簡前輩,這孩子既聾且啞,卻是聽不到簡前輩的問話。」 簡蒲一抬頭,道:「那麼你可知道這小娃子的母親是誰?」 伍中年搖頭道:「我不知道。」 簡蒲怒道:「你拐帶人家的孩子,是也不是?」 伍中年只覺她神光炯炯的雙眼,直逼了過來,幸而沒有做什麼虧心事,要不然到如此地步,不等簡蒲動手,嚇也嚇個半死,忙道:「簡前輩請聽我細說!」 便將自己如何在金山受傷,被一個姓藍的少女所救一一講到此處,他又禁不住想起那個美麗、苗條的監色背影來,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如何一個鐵衣人突然來到,帶來了這個孩子,卻又突然死去。 才一講到此處,簡蒲便悚然動容,喝道:「那件鐵衣呢?」 伍中年道:「那件鐵衣被我埋在那茅屋的後院中了!」 簡蒲道:「當真?」 伍中年道:「但是那件鐵衣,又被人掘了出來,我又見它被穿在一個人的身上……」 簡蒲忙追問道:「穿在誰的身上?你在那裡曾見過他?」 伍中年不禁怔了一怔,他一生為人,從來也未曾講過一句謊話,但此際看簡蒲的情形,自己若是說出鐵衣人剛才還曾在大船船艙中出現,她一定會立即搜索,而那鐵衣人既然一下子便能識透那一招「二氣氤氳」的破綻,當然和師傅早年所遇異人,有絕大的干係,也等於是陰陽派的大恩人,怎麼能將他的行蹤,講給簡蒲知道? 因此想了一想,道:「我從福建來時,曾在戴雪山南麓,見過他一次。」 簡蒲半晌不語,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頭頂,道:「你帶了這孩子,到山東微山湖畔去,我在七十天后,和人有約,一定來到,你切不可離開!」 說完,自懷中取出一面三角旗來,正是那面武林中人,一見喪膽的玫瑰令旗,遞給了伍中年,道:「這個給你沿途之用!」 身形一晃,便向水中躍去,伍中年剛在心想,她腳下了無一物,難道竟能足踏水面行走不成? 簡蒲人已落在江面之上,只見她在水面輕輕一滑,已然滑出了丈許,水面之上,如為利箭所劃一樣,現出一個箭嘴形,向兩旁分去。 伍中年想起剛才她從船桅上下來時的情景,分明是已將要練成絕頂輕功,「淩空步虛」之法,在水面滑行,這是「登萍波水」的最高境界,再進一步,乃是「借力飄行」,然後再到「淩空步虛」,當然她可以足下不登任何物事,而在水而飄滑而出。 簡蒲在水面上連晃數晃,便已隱沒在黑暗中不見,伍中年心想,聽剛才簡蒲的口氣,像是對這個孩子的身世,頗為熟悉似的,若真是如此,那將孩子交給了她,自己倒了卻一件心事,可以專心一致,尋訪師仇! 因此,便決定到微山湖畔去等待簡蒲,一路北上,經過鎮江之時,先到那茅屋中去看了一看,卻是積塵甚厚,風清月冷,顯然那阿藍離去已久。 再到翠竹渚,儒俠顧文瑜也不在,更不見蘇慧蘇怡兩人,只得悵然帶著那孩子,直上微山湖去。 一路行來,並無什麼意外事情發生,也未曾用到那面玫瑰令旗。 伍中年只是心中暗忖,簡蒲既然肯一出手便將她的玫瑰令旗,交給了自己,則她和那個孩子,一定有深切的淵源。否則,那玫瑰令旗,在武林中威望何等之高,她豈肯輕易給人使用? 自己正要尋訪殺害師傅的仇人,那孩子雖然伶俐可愛,但帶著他行事,總是大不方便,若是簡蒲能夠將這孩子帶走,自己也可了卻一樁心事,因此只盼快些趕到微山湖畔.見到了簡蒲,將孩子託付與她。 一路上,絕不耽擱,不一日,已然來到了微山湖畔。 那微山湖,位於山東和江蘇的交界之處,實則上,倒有一大半是江蘇境內,但簡蒲既然說是:「山東微山湖」,可知她指的是山東境內的那一段,所以在韓莊歇息一晚,第二天使逕赴湖畔。 但見湖水瀲灩,映日生輝,極是平靜可愛,湖邊上,有當地農民在農閒季節,為打魚而造的茅屋,此時正值農忙,並沒有人居住。 伍中年便揀了一間乾淨些的,和那孩子一齊住了下來,日間便沿湖蹈踺,等候簡蒲來到。 一晃眼,便是一個多月,簡蒲仍是未來。 伍中年記得簡蒲曾說,四五十日之內,一定來到,仍是耐著性子,等了下去。 這一日傍晚時分,清澄無比的湖水,突然轉為混濁,烏雲四合,雷聲隆隆,電光閃閃,眼看將有一場傾盆大雨要下,伍中年忙從湖邊找回了正在戲水的孩子,躲在茅屋之中,不敢出去。 果然,才草草用完乾糧,天上便灑下老大的雨點,不一會,雨勢越來越大。 那些茅屋,原來是草草造就,四面都漏起雨來,伍中年找到了一件蓑衣,披在身上,鑽出屋去,只見四面黑沉沉地,大雨灑在湖面上,發出驚心動魄的聲音。 伍中年一聳身,躍上了茅屋,剛想要整理一下屋頂的茅草,不讓雨水漏進,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了兩下咳嗽之聲,風雨聲中,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姐姐,雨下得那麼大,這裡有茅屋,咱們進去躲一躲再說吧!」 那語音夾在風雨聲中,若斷若續,聽來極是微弱,若不是伍中年是練武的人,耳目特別靈敏,只怕根本聽不到。 伍中年聽了之後,心中不禁一奇,暗忖那麼大風大雨之夜,還有誰會跑到湖邊來? 極目望去,只見兩條纖細的人影,在大雨之中,閃閃瑟瑟,顯得極是可憐,迎著風雨,已然進了一家茅屋中去。 伍中年心想,莫不是什麼人家的童養媳,受不了虐待,相約來到湖畔尋短見麼?既然被自己撞到了,卻是不能不救! 便顧不得再去修茸屋頂,一個倒栽跟鬥,翻了下來,先向自己屋內一望,只見那孩子已然睡得極是香甜,便轉過身來,向那兩個女子走進去的茅屋走去,才一來到近前,尚未待他出聲,便聽得茅屋之中,傳出一慘絕人寰的嗚咽哭泣之聲。 伍中年暗忖,自己所料,果然不差,若不是要來自尋短見,為什麼會哭得那麼傷心? 又走近一步,從窗縫中向內望去,只見天色濃黑,只見兩個女子,緊緊地抱在一起,不斷地在哭泣,也看不清她們的臉面,只聽得一個道:「姐姐,我們既已來到這裡,只盼簡蒲早幾天出現,死了倒也痛快,免得再連累師傅!」 另一個道:「妹子,我只有一件事,牽腸掛肚,還不捨得……就此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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