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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只見「清虛真人」冷冷道:「賢契,本掌門因你是故人之子,以禮相待。您竟敢在雲武觀中撒野,還不鬆手,放下本派弟子。」

  房英滿面殺機,厲笑道:「好一個以客禮相侍,竟在飯中下毒,我房英還要向你討還公道。」

  此言一出,三位老年全真臉色一怔,靠左一位首先喝道:「小施主,本派掌門人與令尊是世交,怎有下毒之理,莫非是瘋了?」

  房英還未說話,那「清虛真人」已向那老道人稽首道:「豎子心懷叵測,何師兄勿與他多言!」接著對房英冷笑道:「孽障,莫怪本掌門手下無情!」

  這時的「清虛真人」臉色已與初見時完全不同,目光如炬,殺機深沉,向房英一步步欺去。

  房英知道解釋已是徒然,而且危機迫近,自思決無法與對方走過十招,厲聲問道:「你再進一步,我就先殺了手中人質!」身形緩緩而退。

  「清虛真人」峻聲道:「豎子敢爾!」身形一恍,左手已閃電而出,向房英肩頭抓去。

  但是中間有個淩竹道人,房英疾閃,把淩竹向前一送。

  「清虛真人」身形一斜,已轉到一旁,招式原勢不變,仍抓向房英肩頭,身形之靈巧,簡直快得令人無法看清。

  房英急忙再轉身疾退已來不及,就在這危機關頭,只聽室外響起一聲像鴨子般大叫道:「好啊!堂堂武當一派,竟關了門,欺侮個後生小輩,若傳言江湖,盛譽豈不完了?」

  室中所有的武當道人神色皆驚,紛紛轉身向外望去。

  動手的「清虛真人」立刻停手,轉首喝道:「是那位高人……」喝聲戛然而至,轉口冷冷道:「哦!原來是『寒竹先生』。」

  一聽『寒竹先生』四個字,房英心中大喜,他在父親口中,曾常聽到這個人與父親極為相知。唯此人行蹤飄忽,武功奇詭,在當今武林中,見到這位武林奇人的人並不多。

  他急急轉首,目光瞬處,果見門口出現一老頭,竟不知何時進來的。

  這位「寒竹先生」生相極是滑稽,七尺長的身軀,瘦得真像竹竿一般,一頭灰發亂如稻草,像一生未曾洗過,一件藍布大褂,長僅至膝,卻大得飄蕩蕩地像掛在身上。腳上一雙布鞋,空前絕後,方臉塌鼻,配上一對豆眼,任何人看了都會發笑。

  只見他像鴨子般的笑聲,從大嘴中響起,接口道:「我老兒在掌門人面前,還稱什麼高人,哦!武當三老也在,看來我是不受歡迎了!」

  他後面一段話,卻是朝著三位白髮全真說的。原來那三位老道正是在江湖上婦孺皆知的「武當三老」,為武當十大高手之冠。

  「武當三老」中的清涵道長忙道:「原來是寒竹施主,只是老施主剛才的話,卻有點過火,武當一派行俠仗義,豈能欺侮一個後生晚輩?」

  要知道「寒竹先生」在江湖上名頭太大,且誰都知道與清虛掌門為生死之交,故清涵道長雖心中不滿,語氣卻極婉轉。

  「寒竹先生」豆眼一翻,在挾著淩竹道人,神色緊張的房英臉上的溜溜地一轉,呷呷笑道:「我老頭看樣子是錯怪了武當……」

  語尚一半,卻見清虛真人臉色一沉,向門口站著的四位中年道人喝道:「淩木,淩石,速將值殿弟子押來,本掌門要查汛寒竹施主駕到,為何不通訊?」門右二名中年道人立刻一聲應諾,躬身而退「寒竹先生」忙伸手一攔,道:「清虛老道,在我面前,別擺酸架子,我老頭在牆頭上偷溜進來,怪不著值殿小道。」

  說到這裡,手一指房英又道:「小子,你在武當重地中逞兇,難怪別人這樣對付你,還不放下武當弟子!」

  房英心頭一愕,有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的感覺,急急道:「前輩……晚輩只是……」

  「寒竹先生」鼻中一哼,阻止他再說下去,峻聲道:「小子,我老頭行事向不聽理由,要你放人就放人!」

  房英心念一動,他覺得這位江湖奇人出現得太已湊巧,莫非這命令中對自己還有什麼涵意?思忖中,毅然鬆手,放下淩竹道人,恭敬地道:「晚輩謹遵吩咐,但晚輩只想退出雲武觀,請前輩成全!」

  話聲剛落,陡見「清虛真人」—聲冷笑,喝道:「豎子,現在看你還能狠麼?」

  話起人動,身形前撲,伸手如電,向房英前胸劈去,掌勁如濤,下手部份,卻是胸前「章門」重穴,顯然存心一擊奪命。

  一間客房,能有多大地方,房英與「清虛真人」的距離,本也不過五步左右,這刹那,他想不到對方不顧眾目之下,這般無恥,想要避退回手,均已不及。眼前掌影沾衣,掌勁迫體,房英橫下了心,星眸暴瞪,雙掌上撩,怒甩而出,想落個兩敗俱傷。

  這是一種妄想,「清虛真人」出手在先,房英也知道自己力未發,必先喪命,他這樣做,只是心在不甘,下意識的反抗而已。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一刹那,一聲大笑響起,房英只覺得一陣勁氣橫截而至,接著人已被一股大力拉了一把,蹌踉橫跌三步,停神一看,卻見「寒竹先生」已站在身前,對「清虛真人」笑道:「清虛老道,這小子縱有不對,你堂堂一派至尊,也該包涵;再說他父親與你二十年交誼,呃呃……愛屋及烏,不看金面也看佛面。」

  「清虛真人」冷冷道:「在本觀中,他竟敢劫人要脅,縱是故人之子,本掌門也要依法處理,否則堂堂武當一派,聲威何在?」

  「寒竹先生」哈哈一笑,道:「現在這小子人也放了,他只想離開雲武觀,掌門人就看我老頭子薄面如何?」

  「清虛真人」冷笑道:「寒翁之意,今天恕無法遵從!」

  「寒竹先生」臉色一沉,倏從懷中掏出一塊三寸長,狹長形的小金牌,揚了一揚道:「老道,你可記得這塊令符?」

  「清虛真人」神色微微一怔,冷冷道:「本掌門當然記得這是武當『三元令』!」

  「寒竹先生」道:「昔年蒙你相贈,說憑此令可以向你要求任何一件事,想不到今天用上,現在我就以符換人!」

  說到這裡,轉身一拉房英道:「小子,還不跟我走!」大步就向門外走去。

  房英這時神思雜亂,呆呆被他拖著出門,到了廊下,只覺得手腕一緊,耳聽「寒竹先生」低喝:「小子,別呆,用點力!」身軀已被拖得離地而起。

  星光滿天,夜風陣阼,房英但覺以耳貫風,景物倒移,人像飛鳥一般。

  片刻之後,「寒竹先生」才停下身形,房英目光一掃,發覺已到「解劍岩」旁。乃走去取回佩劍,倏然住腳對「寒竹先生」道:「前輩,晚輩忘了包裹尚在觀中!」

  「寒竹尢生」大嘴巴—翹,嘻嘻道:「你能撿回一條命,巳算大幸,還提什麼包裹?」

  房英嘆息—聲道:「但晚輩包裹中尚有重要東西,唉!這一遺失,證據全拋,晚輩一片心血等於白費。」

  「寒竹先生」鼻中—哼,道:「是那二卷書軸么?嘿!上天對你們房氏父子獨厚,賜了一雙異眼,可是別人並不具這等眼力,你就是瀝血坦陳,也沒有人相信,丟了就算了。」

  房英驚訝地道:「啊!前輩都知道?」

  「寒竹先生」道:「若都不知道,我老兒何必惹下麻煩,喪失一塊萬金難易的『武當三元令』,小子,要同你說的話可多,但在此不是地方,武當掌門若派人包圍,嘿嘿!就沒有剛才那麼容易脫身啦,走!」

  說完,身形一起,自顧自向山下疾掠。房英雖是有許多話要問,見狀只能暫時緘默。急急起身跟從。

  一路上,「寒竹先生」再也沒有說話,房英強提—口真元,拚命急趕,更無法說話,約出十裡之遙,「寒竹先生」才略慢身形,等房英趕上,向右—指道:「到了,小子,難為你跟得上。」

  房英—看,原來是路旁一座茅屋,這時,他喘過一口氣來,苦笑道:「前輩謬獎。再要趕上十裡,晚輩非躺下不可了。」

  「寒竹先生」嘻嘻一笑道:「你要躺下,我老兒只有先宰了你,免你老子丟人現世。」

  說話中,已走近茅屋。推開門戶。房英跟入,反手關緊木板門,閃目—掃,室小陳設得頗為簡陋:一座土炕上放著一條薄被,炕前一張木桌,兩條板凳。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只見寒竹先生竹竿的身軀,往炕上一坐擺擺手,示意坐下。

  這時房英再也沉不住氣,急急道:「前輩,晚輩先感謝援手之德,不知現在可將詳情賜告否?」

  「寒竹先生」方臉突然一整,道:「不錯,我正有許多話要對你說,你是不是奇怪老夫什麼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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