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神眼劫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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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時的房英,目注紙上墨蹟淋漓的六七字後,混身一震,臉色頓變蒼白,那尚在磨墨的右手,禁不住顫抖起來。 清虛真人寫的是什麼?他早巳無心去看,在他腦中,只覺得這些字跡似乎與那卷簇新的書軸上字跡,神韻完全相同。 「是自己記錯了?」房英停一停神,借著磨墨掩蔽自己抖栗的情緒,心念電轉著。 清虛真人此刻已經寫完,停筆道:「上次貧道記得送給令尊的是首『西江賦』,現在以『赤壁吟』相聯,少俠認為如何?」 房英暗暗道:「果然如自己所料,這麼說,難道那幅草的是偽跡?」 他心中有著莫名的震駭,口中卻忙道:「前輩手澤,果然足以驚世,晚輩有幸目睹,敢請再賜一幅。」 清虛真人微笑擲筆道:「賢契何能得寸進尺!」 房英試探地道:「新軸有聯,舊聯猶單,前輩記得否?」 清虛真人神色一愕。道:「舊聯?……」 房英心跳如鹿,呐呐道:「三年前前輩贈予家父,是首唐詩,難道前輩忘了?」 清虛真人「哦」了一聲,笑道:「貧道年老,差些忘了!呃呃!賢侄讓貧道休息—會,晚間再作書如何?」 房英日光何等銳利,一見這位武當掌門人的神色,有些掩飾,心中疑竇大起,這時卻見清虛真人對道僮吩咐道:「帶這位施主去客房,侍候食宿。」 房英順手取過那張寫好的書法,躬身告退,外面陽光西墜,已是黃昏時刻。 道僮帶著房英,走出後園,越過第三進內殿,在西廊一排房屋前停下,伸手推開客房門戶,道:「施主就請休息,如有什麼需要,等下自有人招呼。」 房英急忙謝過,反手掩上房門,這時他急不稍待地打包裹裡,取出所攜兩卷書軸,仔細對照,清虛真人剛才所寫書法,果然與那卷偽跡完全相同。 房英沉思,一位成名的書法家,正如一位成名的劍術高手,有其獨特的韻致,決不會自己求變,這是任何人都瞭解的。 兩幅筆跡不同的書軸,父親的暗示,以至一再留言阻止自己上武當,再印證剛才這位武當掌門的掩飾行藏,房英倏然明白了其中的緣因: ——當今武當掌門並不是真正的清虛真人—— 而這人不但面目酷肖似真正的武當掌門,可以在生活起居,書法上仿摹亂真,一定下過一番苦功,尤其這份用心及動機,簡直令人害怕。 難怪父親發覺後,不敢直言,其關係之巨大,確非一般人所能想像,那末,安陸荒廟中懸賞主人,難道就是這位假武當掌門?難道父親因露了口風,而遭對方*迫? 事情如抽絲剝繭漸趨明朗,房英思索至此,心弦陣陣顫動,他神思緊張的不敢再想下去,這時門外倏然響起一聲招呼:「房施主,晚膳來了!」 房英急忙應了一聲,匆匆包好三幅書軸,已見淩竹道人手端一盤菜飯走了進來,放在桌上,施禮而退。 情緒緊張的房英謹慎地從懷中掏出一根銀針,在四樣菜淆上插了二下。 自發現了昔年「紅花散人」的「穿腸散」後,他自思身份已經暴露,敵暗我明,故路上時時謹慎,已變成了習慣。 現在因為真象初現,他更是小心防範。 在菜淆中一試的銀針依舊晶晶發亮,並沒有毒。 「或者我自己神經過敏!」他喃喃自嘲,不經意的在飯中一插,撥起一看,臉色頓時大變,手中銀針一端,已變成一片烏黑,他駭然推碗而起,用鼻嗅了一下,再仔細察看,熱氣蒸騰的飯粒中,外表毫無有放毒征跡,這刹那,他心念一動,駭呼道:「莫非飯中下的就是『無色無味穿腸散』?」 房英曾聽父親說過江湖上許多施毒的方式,他知道任何毒藥如仔細察看,皆有異狀及異味,唯有這種「穿腸散」無色無味。 「莫非那假的清虛真人就是懸賞主人?」他暗暗思忖著,猛然想起了父親的留言:能找到那懸賞的神秘人物,也可查到為父的生死。 這刹那,他卻忘了父親阻止他上武當的警語,決心要留下查個清楚。 心念一決,順手把那碗熱氣蒸騰的白飯,用紙一包。塞在包裹中,一推椅子,人故意向地下倒去。 撲通一聲,房英捲曲地上,暗暗提足真氣,眯眼向房門望去。 果然只見門被推開,一位道人閃身而入,正是那送飯的淩竹道長。 房英暗忖道:「嘿!果然是你搗鬼!」眼簾一合,屏氣裝死。 只聽得淩竹道人陰沉地一聲冷笑,喃喃道:「小子,你雖精明卻仍逃不出掌門人的目光,嘿!老子沒有死,兒子先送終,爺這次拿你的人頭,送到天香院總壇,包可連升三級!」語氣充滿了得意。 房英心頭一怔:什麼?天香院總壇,莫非在那假掌門人後面還有主使者? 他心中正驚疑交加,已聽得淩竹道人足步走近,接著頭皮一緊,頭髮已被抓住。 這刹那,他不敢怠慢,一聲怒哼,右臂迅若電光上揚,駢指如戟,依著判斷,向淩竹道人腰際點去。 「吭!」淩竹道人想不到房英並未中毒,應聲而倒。 房英一躍而起,迅速抓住淩竹道人,再點他的麻穴,冷笑道:「小爺並沒有送終,你現在卻來送死,說!飯中下的可是『穿腸散』?」 這時的淩竹道人臉色蒼白,吃吃道:「你……你怎麼知道?」 房英一聽他承認,心頭一片怒火,沉聲道:「淩竹,若是你還想活,就乖乖從實招供。」 淩竹道人神色倏變鎮定,冷笑道:「貧道落在你手上,殺剮任便。不過,你別忘了,這是武當重地,殺了我,諒你也走不出雲武觀!」 房英心頭一驚,暗道:「不錯,我殺了他豈不使武當一派視我為敵,反而弄巧成拙?」 他目珠一轉,心中有了計較,冷冷道:「告訴你,殺了你我房英有對貴派解釋的辦法。」 語聲頓了一頓,已冷冷道:「其實,你不說小爺已查清楚,現在武當掌門人根本是偽裝的,對不對?」 他故意把自己綜合情形,推測的想法來試探淩竹,以辨真假,不等對方說話,又接下去道:「還有,你也是冒充武當道人,再說這位假的掌門人還受『天香院』節制,對麼?」 房英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後,果見淩竹道人臉色瞬息數變,目停神呆。 房英一看對方臉色,知道所說的全都料中,於是沉聲又道:「現在,我只要問你,你究竟是誰?現在的武當掌門人又是誰?真的掌門人到那裡去了?『天香院』首腦是那一個,你如有一句不實的話,看看小爺能否把你宰了!」 淩竹道人臉色陰晴不停,但仍閉口不言。 房英怒從心頭起,冷笑道:「不給你一點苦頭吃,諒你不會開口!」 抓住淩竹道人胸襟的雙手一緊,五指如鉤,正想施出分筋錯骨法,突聽得嘭的一聲,房門重重推開,門口響起一聲冷笑…… 房英抓住淩竹道人身軀,飛快轉身,目光瞬處,只見那假的清虛真人正怒容滿面的跨入室中,左右隨著三位白髮全真,身後還跟著四名中年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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