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千手禦魔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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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愴而暗啞的哭聲,挾著初春呼呼寒風,使得南宮亮心頭一陣酸楚,禁不住淚水奪眶而下。 他急急靠近「地靈神乞」身邊,俯身察看僵臥的屍身,只見「通天叟」 身上滲出一絲絲黑血,共有七八處之多,雙目怒睜,似乎還有餘憤,不由伸手為「通天叟」抹下怒睜的眼皮,口中喃喃禱告道:「梁老丈,你靜靜地安息吧,你我相逢時間雖短,承你仗義賜助,我南宮亮有生之日,誓必追出元兇,在你靈前祭奠…老丈…你…安息吧!」禱告完畢,南宮亮緩緩直起身軀,眼見「地靈神乞」傷心地抽噎著,想起他剛才的舉止,不知怎麼勸止。 他目光遙望黑沉沉的虛空,耳旁響著淒涼的哭聲,禁不住又暗自歎道: 「自一年前『千面幻影』陳仿叔叔死在『黃蜂絕命針』下以來,這位相識不到一天的『通天叟』已是第二個了… 假如他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拆穿章大旗詐死的秘密,或許不會這麼慘死…那麼這兇手是誰呢?難道我南宮亮就如此眼看著對方借著南宮一門的招牌,橫行下去嗎…」 想著,想著,心中的怒火漸漸高升奔騰,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長,倏然向林外飛掠而去。 在悲與怒揉合的激動情緒下,他放棄了白天的一切細密考慮,決心先找那狠心狗肺的班睢,追查出幕後有如魔鬼隱現的主凶。 時間已是三更。 洛陽道上靜闃闃地毫無人跡。 短短十餘裡的路程,在南宮亮眼中,並不算遠,但在一路上,他心頭奔騰的思潮情緒,卻像雙腳一樣地伏起不停,無法休止。 半個時辰,南宮亮耳中已聽得洛水滔滔之聲,遠遠望見家園聳立在黑夜之中,燈火零落,一種蹣跚淒涼的感覺,立刻襲上他的心頭。 望著逐漸接近的家門,南宮亮緩住身形,走到門口,內心止不往更形激動! 門口兩隻石獅仍雄踞對峙,「夕陽神劍別府」的漆金大字橫匾,依然懸在門上,二旁對聯,除了那個「節」字昔年被父親一掌掃得模糊不清外,其餘忠孝…義等七字,仍舊閃出一絲絲金光,向外輝耀著令人起敬的光芒。 這些與舊時依然的景色,並沒有給南宮亮一絲溫馨的感覺,他反而一陣心酸,俊目中再度淚光隱現。 他緩緩吸入一口清氣,想強自鎮壓下激動的情緒,但當目光掃過那斑剝模糊的「節」字時,周身默默發抖,母親的音容,似乎在牆上浮起,展露著淒涼的悲戚,向自己注視著。 在這一刹那,兒時的歡樂,年前突然發生的慘劇,一幕幕地在他腦中倒流。 南宮亮情不自禁地摸出保留年餘的那瓶從母親體中流出的鮮血,打開瓶塞,走近門旁,右手一醮,誠虔地在原處寫上一個「節」字。 蓋住瓶蓋,揣入懷中,南宮亮星眸閃光,腳下微點,就欲向牆上縱去。 突然,他心中掠過一絲懷疑,勒住身形,暗忖道:「神乞前輩明明說那神秘組織是以自己家園作司令之地,防範嚴密,猶如龍潭虎穴,怎麼自己來了這麼久,耳中未聞絲毫聲息,這情形與神乞所述完全不同,是什麼道理?」 他知道「地靈神乞」決不會誇張其詞,顯然是「夕陽別府」出了什麼變化? 就在他忖念剛落之際,一聲慘嚎,劃破岑寂的長空,從「夕陽別府」中傳了出來,餘音梟梟,在這漆黑的深夜中,令人毛髮皆栗。 南宮亮心頭一震!他再也無暇多作思慮,仗著一身絕藝,身形一長,已如蒼鷹掠空,電掣般越過二丈高低的風火磚牆,落入前院之中。 整個五重樓閣的庭院,廣袤百畝的「夕陽別府」,此刻是一片死寂,靜闃無人,前院一片漆黑,只有二二進院落中,尚有一些零星的燈火。 他腳下輕飄飄地著地,身形一停,星眸疾掃中,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身上冒出一陣冷汗。 院中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具屍體,鮮血汩汩,尚未凝固,厥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他怔呆一陣輕輕走近一看,不由心膽皆裂,雙目發赤,心中狠聲道:「傭僕何罪,竟也遭到這般慘殺。」 此刻,南宮亮俊目神光暴射,緩緩巡視四周,覺得周圍的一草一木,房廳欄幹,依然與自己在家時一樣,沒有絲毫改變。但此刻這熟悉的景物,所給予他的,並不是溫馨的慰藉,而是無比的淒涼與恐怖! 在這刹那,他忽然想起父親的境遇,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接連不斷的刺激及無形中的壓力,身形一閃,已掠向大廳。 敞開的廳中,漆黑無光,南宮亮身形一到廳門口,銳利的星眸一掃之下,只見漆黑的大廳之中,恍惚有一條黑影在微微晃動。 他心頭驀地一驚,在這種恐怖的情境下,不敢貿然而入,腳下一頓,已功連雙臂,緩抬而起,口中沉喝道:「你是誰?」豈知喝聲出口,廳中絲毫沒有回音,尤其那黑影,並沒有閃躲的跡象他微一估量,決不會是父親,在這刹那,怒火驟盛,低叱道:「朋友,你太目中無人,我南宮亮先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叱聲中,人已如電光石火一劃,疾射而入,指影如幻,「無影三指」中的一招「風幻蒼穹」,改指抓,右臂電掣而出。 五指顫動不停間,已化成無數銳利勁風,向黑影身上抓去。 這「無影神叟」的不世絕學,端的迅詭無倫,南宮亮一把抓實,鼻中冷冷一哼,用力一扯之下,梁上倏然啪地一聲,黑影竟隨著他的身形,往地上墜落。 在瞬息間,南宮亮心頭一愕,目光就近一閃,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右手一松,蹬蹬倒退二步。 嘭地一聲,人影倒在地上,一僕不起,敢情是一個屍體,被繩索倒懸在梁上,本來破衣百結的衣衫,此刻已被鮮血凝住,看樣子,像一個乞丐,慘遭毒刑而斃。 這時,南宮亮覺得四周陰森森的氣氛,緊緊的包圍著自己,竟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尤其,這人並不是家中傭僕,是被何人吊在自己家中呢?又為了什麼緣故呢? 一個個謎團,像亂絲一樣,捆在南宮亮心坎上。 一切的遭遇,不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他感到無比的駭疑與困惑! 驀然,他腦中閃過一念:「不論如何,先捉住班睢再說…」 念起身動,橫掠出大廳邊門,向二進房屋掠去。 南宮亮雖然離家年餘,但在這兒時出生之地,可說瞭若指掌,輕車熟路,這樣一路搜查到第三進內房,不要說父親與班睢的影子絲毫不見,就連半個活人都沒有。 四周是那般死寂,除了屍體外,就只有一個房間,燈光映出窗外,顫動不停,微弱得像幽冥鬼火。 名震武林的「夕陽神劍別府」,中原第一劍主南宮冉的宅第,竟然變成了鬼域。 南宮亮再鎮定,再大膽,也禁不起這突然意外的變化,冷靜的神態,一變為瘋狂。 他目眥皆裂,腳下向第四五進院落狂奔,口中淒厲地喊道:「爸…你在那裡…爸爸…你在那裡?」 高亢的叫聲,震得空屋中,嗡嗡直鳴,但是,四周仍是靜寂,像死般靜寂。 尾音曳過第四進院落,最後一進已是父親的臥室及練功房,南宮亮知道假如父親尚在這屋中的話,他不可能聽不到自己的叫聲。 在這情形下,他絕望了,一種不詳的預兆,立刻侵襲入他的神經。 他又淒厲的狂喊道:「班睢狗賊,我南宮亮要殺你,喪心病狂的匹夫,你敢出來麼…哈哈哈,任你活上百歲千歲,只要我南宮亮在世一日,你也別想安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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