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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俗語說得好,「生平不作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這些江湖英雄,他們心驚忐忑不安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心中有鬼,他們都曾參加了場大屠殺的原故!

  時間是「黑虎堡」被挑毀後第六天的下午,那正是所謂「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時刻。

  斜陽夕照,落霞滿天,歸鴉陣陣……

  那景色,也正是一天裡最美好,最綺麗的剎那!

  就在這最美好的時刻裡,岳陽樓上來了一位一身黑衣,手提一隻黑書箱和一隻黑布長袋的少年書生。

  這少年書生模樣兒生得很俊,很酒脫,劍眉星目,鼻似懸膽,唇若丹塗,只是,臉上那神色,卻冷凝如冰,令人有望而生寒之感!

  他模樣兒生得實在太俊,使人忍不住直想多望他兩眼,可是,他那冰冷令人望而生寒的臉色,高傲的神情,卻又使人心生畏怯,不敢直視!

  他,正是文玉旬。

  岳陽樓上,那位武林「胖瘦雙異」之一的老胖,早已經坐在那兒了,他一個人獨據一席,默默地獨酌著。

  在另外臨湖靠窗的一張席位上,坐著一位風流俊俏,貌比潘安子都尤勝,年約十八九的的白衣美書生。

  這位白衣美書生長得實在美極,俊極,他有著一張冠玉般白裡泛紅的臉孔,懸膽似的鼻子,一張薄薄的,像煞姑娘家櫻唇的小嘴兒,嘴微張,那一口牙齒好細好白,更像煞姑娘家的一口貝齒。

  點漆雙睛,兩隻眼珠子,既照又亮,充滿著智慧的光彩,並且是那麼的深遠,似乎有看令人探測不透的秘密!

  只是,那兩道斜飛入步的眉毛,不夠濃,略嫌淡了些兒。反而顯得不夠英挺,也缺少了男人的那份鬚眉氣,似乎令人有點兒美中不足之感!

  他那雙手,又白又細膩,十指尖尖,像冬筍兒一樣。

  像是男人的一雙手,簡直此一般女人家的玉手還要細膩,還要美,還要好看,還要使人看了動心!

  和白衣美書生同桌相對而坐的,是一個年齡略小,看來只有十六七歲,書僮打扮的青衣少年,這青衣俏書僮的模樣兒長像,雖然不如白衣美書生那般風流俊俏,令人看得一隻眼睛發直,但,可也實在是夠俊的了。

  這真所謂是:「有其主必有其僕」,「龍跟龍來鳳隨鳳」了。

  看這白衣美書生的模樣兒氣派,顯然地,決不是一般普通人,必定是仕麼王侯之家的貴胄公子之流!

  這種翩翩濁世的佳公子,風流俊俏的美書生,本是舉世少見的人物,出現在公共場所的岳陽酒樓上,自然是特別引人注目的了。

  因此,全樓酒客的目光,大都不時的,也是有點情不自禁地,投射向這一對主僕的身上。

  不過,這些眼光,十有八九都是傾慕的,驚奇的。

  白衣美書生對這些眼光,心裡雖然感覺得有點兒討厭,也有點兒不自在,但是,為了某種原因,他忍耐下了,沒有即時離去。

  然而,那青衣俏書僮可有點忍不住了,他終於開了口,眉鋒輕皺地向白衣美書生低聲說道:「公子,我們走?。」

  白衣美書生微微搖頭,道:「時光還早呢,你急什麼!」

  青衣俏書僮道:「公子,那些人的眼睛……」

  白衣美書生忽然輕聲一笑,接道:「好討厭,是麼?」

  青衣俏書僮俊臉微微一紅,有點扭妮地道:「看得人心裡怪不舒服的。」

  白衣美書生笑道:「你很怕他們看?」

  青衣俏書僮眉兒忽地一揚,道:「公子難道一點也不在乎?」

  白衣美書生淡淡地道:「我為什麼要在乎這些呢?」

  大方些個,讓他們看好了,別那麼小家子氣,叫別人笑話,再說,眼睛長在別人的臉上,別人要語聲微頓,笑了笑,接著又道:「在外面可比不得在家裡,他們要看,你就當做不知道,要看你,你能不叫別人看麼,叫別人閉起眼睛來不成!」

  這話有理,青衣俏書僮的眉鋒雖是仍然輕皺著,但卻默默地未再開口言語。

  文玉旬登上了岳陽樓,老胖才待站起身子行禮招呼,卻被文玉旬飛快地以眼色阻止住了。

  顯然,文玉旬這是因為老胖這塊招牌在江湖太注目,他不願意公開和老胖見面,以免引人注意。

  這時,樓上的酒客雖然還只有六成坐兒,但是那些臨湖靠窗的桌位,都已經被人估坐了。

  文玉旬目光略一掠掃,只好隨便找了一張空席位坐了下來,手裡的黑書箱和黑布長袋,也就隨手擱在桌子上。

  夥計過來送上手中茶水,文玉旬隨便要了兩樣菜,一壺酒。

  也不知為了什麼,那位白衣美書生一見文玉旬,他的兩隻眼珠子立刻一亮,閃漾著奇異的光彩,不時地頻頻向文玉旬投視!

  這神情,落在青衣俏書僮的眼裡,心裡不禁覺得很是詫異!奇怪,因為他從未見過白衣美書生對別人這麼注視的。

  於是,他忍不注輕聲問道:「公子,你認識他嗎?」

  白衣美書生茫然地搖了搖頭,那神情,似乎有點心不在焉,神思不屬。

  青衣俏書僮心裡不禁更加詫異奇怪地問道:「那你為何老是看他呢?」

  白衣美書生茫然一驚,俊臉兒卻莫名其妙的微微一紅,旋即略定了定神,朝青衣俏書僮訕然笑了笑,道:「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有點眼熟。」

  青衣俏書僮本是個心思聰明無此之人,他眼見白衣美書生這種從未有過,異樣反常的神情,心念電閃之間,突然恍有所悟地,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珠子微轉了轉,於是,便望著白衣美書生試探地問道:「公子既然和他有似曾相誠之感,我便過去請教一下他的姓名,好麼?」

  白衣美書生沉吟地道:「這……恐怕太冒失了吧?」

  青衣借書使忽然輕聲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呢,雖然似乎冒失了些,但是可總此光拿眼睛直望人家要好得多呀!」

  他這話雖然說得很低很低,但卻說得白衣美書生的一張俊臉立刻飛起了紅暈,像女人嬌嗔般地輕嗔道:「貧嘴!」

  真奇怪,這多像女人家的口吻。

  一個大男人,鬚眉昂藏七尺軀,為什麼學女人腔調,臉皮兒那麼嫩,動輒就臉紅的呢?

  這大概是這位白衣美書生生長富貴之家,從小嬌生慣養,而又是在女孩子群中長大,受了女孩子們的薰染,所以才臉皮兒那麼嫩,容易紅臉,說話的口吻也像極了女孩子,有點娘兒腔的味道。

  青衣俏書僮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

  然而,俏書僮尚未離座,白衣美書生目中突然異光一閃,飛快地擺手攔住了俏書僮,一搖頭,道:「等會兒吧。」

  青衣俏書僮微微一怔,問道:「為什麼?」

  白衣美書生一噘嘴,悄聲道:「先聽聽他們談些什麼?」

  敢情就在這時侯,那老瘦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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