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四七


  「情」之一字,魔力無邊,林凝碧傷「情」之下,根本不顧任何利害,依舊伏地而前,蛇行前去。

  約莫一盞熱茶光陰,盡頭處竟是一片光滑石壁。

  林凝碧無法前進,遵取出吳越金鉤,往石壁上用力劃去。

  約莫開鑿子三五寸深以後,林凝碧一鉤劃去,鉤尖竟若透空,心頭狂喜,玉手一收,立有一線微光入目,鼻端聞見一種奇異香味。

  林凝碧暫時停手,就著那條被自己劃出的裂縫,向外看時,因光線微弱,看不甚清,仿佛是一石室。

  不論這間石室,是否對外相通,總比羈身甬道舒適得多,林凝碧毫不猶豫地,用吳越金鉤把石隙慢慢擴大,修整成一個徑尺穴口。

  穴口修好,立提真氣,施展內家縮骨神功,一晃香肩,穿穴而過。

  穴外這間石屋,占地不大,但室作圓形,壁上尚有兩座石門,嚴嚴扃閉。

  林凝碧緩步走去,正待用手推門,忽然心頭一動,暗想若想平素所聞武林掌故,象這等幽秘石室,定有怪異,自己不能冒冒失失地以手推門,似應略為謹慎,憑藉劈空掌力一試。

  主意既定,遂在離那石門五六尺之處停步,玉掌當胸,蓄力雙推,人也忽動靈機,嬌軀疾閃,反向門邊縱去。

  她這樣一加小心,果在無意之中,倖免大難。那兩扇石門,外觀扃閉雖嚴,其實並未加閂,被林凝碧所發內家掌力,一撞即開,但隨著門內柔和光輝現處,有一大蓬五色細絲,電射而出。

  這五蓬五色細絲,散佈面積之廣,幾乎遍罩全室,但林凝碧所掩身的石門邊側,卻是唯一天然死角,只見身邊光華連閃,迅速生風,壁上發出一自極其細微清脆的「叮叮」聲響。

  五色細絲發後,門內寂然,石室之中,只是充滿了一陣比先前更濃的奇異香味。

  林凝碧稍候片刻,見無動靜,才閃身縱到壁邊,細看那一大縫五色細絲,究是何物。

  原來石壁以上,釘著無數細如人發的五色細針,針長四寸,除了少數幾根散落地下之外,幾乎全被貫石半沒,僅露二寸針尾。

  林凝碧看得好不駭然。暗想這種五色長針,針身過細,卻能貫石之深,顯見是用特殊金屬製造,自己适才若非偶動靈機,閃向門邊,無論功力多高,恐怕均難免在針下為愧。

  一面驚心,一面疑詫這石門之上,何以設有如此厲害埋伏?不由矚目門外,卻見門外又是一個陳設得頗為精緻的極大石室,恰好與自己立身的這間小圓形石室,合成了一具葫蘆形狀。

  林凝碧雖見石門已開,知道不會再有變故,仍然極端謹慎,凝聚左掌,右手緊握吳越金鉤,隨時準備應付特殊情況,緩慢向那間異香襲人的石室走去。

  林凝碧一進門內,便看見右手丈許以外,排列著八扇雕工極細的紫檀屏風,四壁每隔三尺,嵌有一粒稀世明珠,室中並無燈火,全靠這些明珠照亮。

  先前所聞異香,是在那八扇屏風之後傳出,林凝碧越見室中佈置得如此氣派,越是小心翼翼,緩步向前。

  但等她看到紫檀屏風以後的情形時,卻又不禁詫異得愕然止步。

  原來紫檀屏風後,是張寬大石榻,榻上和衣臥著一位美豔絕倫的白衣少女,一幅羅衾,半掩胸前,枕邊及榻邊的矮幾之間,拋著一本不大厚的絹頁小書,似是這位白衣美女,倚枕看著未竟,便即尋夢。

  林凝碧忽見石室竟有主人,不由臉上訕訕的,生怕那位白衣美女,起身責怪自己,不應擅行破壁而入。

  但惶然卻立片刻,見榻上少女,毫無動靜,忽地想起自己以吳越金鉤擊壁,裂石之聲不小,白衣少女無論如何熟睡,也應驚醒。

  疑思難解之下,因防人誤會,遂行先收起吳越金鉤,然後笑聲發話說道:「榻上主人已否醒來?請恕林凝碧擅闖香寢,驚擾好夢之罪?」

  林凝碧連三聲,榻上白衣少女,依舊香氣沉沉,末加理睬。

  起初林凝碧疑心對方故意裝睡,如今知道事情有異,遂又向前走了兩步,目光掃處,看見白衣少女枕邊那本小書之中,仿佛另外夾有一張箋紙。

  這時林凝碧距離石榻,近僅數尺,借著榻旁壁間幾顆特巨明珠珠光,仔細端詳那位嬌軀半覆羅衾的白衣少女,雖然眼角眉梢,薄凝幽怨,但香息微微,分明蝶夢方甜,決不是自己心中另一種疑猜的已離塵世模樣。

  林凝碧又複問了一句,見榻上少女,仍舊未醒,遂大著膽兒,伸手枕邊,抽出那本小書所夾箋紙。

  箋上所書,只寥寥數語,寫的是:「玨郎,我誤為賤婢所算,身中九絕奇毒,已服天香豆蔻,暫保殘身,你在未曾尋得千年鶴血及七芯紅花,足解奇毒之前,切勿妄圖救我;否則曇花瞬間,此恨綿綿,難免天上人間,相思不盡的了。」

  林凝碧看完箋紙,才恍然大悟,知道白衣少女,原來身中奇毒,服食了一顆「天香豆蔻」,暫作長眠。

  林凝碧不知道這張箋紙,是何時所留,箋中那位「玨郎」,不知道是否已在海角天涯,為這位天姿國色,我見猶憐的白衣少女,尋覓足解所謂「九絕奇毒」的「七芯紅花」及「千年鶴血」。

  既知主人長眠,林凝碧遂在感慨一番後,放心大膽地仔細巡視室內。

  只見這間圓形石室,修築得極為精緻,不僅壁間設置無數暗樁,貯有大量黃精山藥,以及不易腐壞的乾糧食物以外,並找到一處暗穴,只要一拔塞口,立有甘美無比的泉水,潺潺流出,可供飲用,

  尤其是壁間明珠,嵌得極其精美,而且每一顆明珠之旁,均配有一幅小小黑幔,並關設在榻旁,倘不需珠光照亮時,只要輕輕一推,室中便知伸手不見五指。

  林凝碧看清室中各種設施,心頭忽發奇想,這位白衣少女長睡密室,苦待情郎,委實太已寂寞可憐。自己目前反正無事,又難覓出路,何不在這石室以內,陪她幾天?

  倘若機緣湊巧,尋得什麼秘圖之屬,能夠把「天外之天」中,複雜無比,形若蛛網的途徑弄清,未始不是一樁快心趣事。

  越想越發有理,加上長途蛇行,精力頗頓,遂萌睡意。

  好在那張石榻,異常寬大,林凝碧遂在白衣少女身邊和衣躺下,伸手拉起布幔,罩滅珠光,室中成了一片沉沉暗黑,便自閉目尋夢,

  身上雖然感覺困乏,但驟然到一個極其陌生的環境裡,任何人也難立時熟睡。

  所以林凝碧頭方就枕,便思緒如潮,起初想到淳於俊,暗詫他不過才與那位文非姐姐數面之交,怎的言語中即告隱蘊深情?使得自已因妒生恨,負氣而遁。

  林凝碧心中酸酸的暗自氣了半天,妒火漸淡,睡意漸濃,遂扯過一角香衾,意欲覆體小睡。

  但星眸才合,玄思又來,暗想「天香豆蔻」,究竟是否有靈?萬一這種奇藥,名過其實,發現有人與她同臥一榻,黑暗之間,不辯男女,豈非極易誤會故意輕薄,而對自己糊裡糊塗地立下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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