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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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逸卻瞪了愛女一眼,悄悄叫她把家中最大一隻巨缸,洗淨備用! 眾人一番談話,天時已近申牌,東陽道長及焦天嘯二人也把自岳陽城內搜購來的一百斤各種美酒,用船運到! 這時「西域酒神」陶大杯,已問清「百毒孫臏」軒轅楚,今夜可能是專對「飄萍子」林中逸一人,下手圖謀! 所以業已換了一身漁人的打扮,準備試試這位善用百毒,專以智計稱雄的絕代凶人,看他到底有什麼鬼神難測的出奇手段? 林中逸見酒已運到,遂親自動手,以各種美酒,一齊傾注在那只巨缸以內。待巨缸滿貯各種美酒,林中逸遂將其略一混合,便請「西域酒神」陶大杯,縱身跳入缸裡! 陶大杯知道林中逸不會捉弄自己,遂跳入缸中,那各種美酒混合和奇異芬芳,直沖鼻觀,使得這位「西域酒神」大呼過癮! 林中逸含笑說道:「陶兄如今業已置身各種佳釀混合的美酒之內,你只要緩緩蹲身,使頭沒入酒中,然後張口一吸,所飲的豈不就是你走遍天涯,而無從尋覓的『酒中之酒』了麼?」 陶大杯聞言如夢方醒,他此時業已被芬芳香味,刺激得酒癮大發,哪裡還會如林中逸所說的緩緩蹲身?「咕咚」一聲,頭已潛入酒中,滿滿吸了一口,跳出缸外,咽下腹內,然後一陣龍吟大笑說道:「林兄,你這一手真高!不但確是『酒中之酒』,而且各處美酒混合異常滋味,陶大杯有生以來,未曾嘗過,我要好好地過過癮了。」 說完,雙手抓住缺沿,運氣一吸,缸中美酒便化作一道酒泉,直泣陶大杯的口內。霎那間,那貯滿缸中的一百斤美酒,幾乎給他喝了一半,看得眾人好不駭然,尤其是那位林凝碧姑娘,心想這位「西域酒神」的肚腹,總不會大過那只巨缸,五十斤美酒,飛進口中,卻往何處貯放? 林凝碧思念末了,陶大杯業已停止吸酒,雙手捧起肚皮笑道:「這一頓暢飲,是解我三年之渴。『百毒孫臏』軒轅楚,向來助人為惡,必須等自己一方,憑武功無法如願以後,才肯施展奸謀毒技。所以他出手之時,必在半夜,我醉欲眠,想請林兄陪我到那株臘梅頂上,略為憩息片刻。那些什麼小賊老賊,及『關東三煞』,都交給你們去打發了。」 林中逸知道「西域酒神」陶大杯,要自己陪他歇息是假,暗中加以保護是真,遂一面含笑應諾,一面向愛女林凝碧囑咐倘若出手之際,千萬不可貪功大意,必須特別謹慎。 林凝碧遞過一塊黑巾,含笑說道:「爹爹放心,女兒懂得利害,不會小看來賊!這塊黑巾,可作陶老前輩假扮爹爹現身時蒙面之用。還有『三才劍』蕭義老賊,必須先予剪除,否則因與爹爹廝熟,機關難免被他識破,就不妙了!」 林中逸見愛女如此周到,自然心中大慰,接過黑巾,與「西域酒神」陶大杯,縱上屋側老梅,淳於俊「風塵三友」,與林凝碧姑娘,依舊在斑竹林中,互相談笑飲酒。 一歲將闌,夜空無月,天上繁星,分外光明,映著洞庭碧波,化作一片金銀之色。 偶然幾聲風笛,一艇魚燈,櫓槳輕潑,攪碎湖中的水底沉珠,慢慢由近而遠,再逐漸恢復舊觀,委實令人矚目神怡心曠。 君山群舍的更鼓方敲,洞庭湖上,在星光閃爍之上,現出了兩隻大船,對著林中逸父女所居山腳,緩緩駛近。 左邊那條船隻,構造特別,仿佛是一隻巨鷹形狀,艙頂以上,有一塊引魂長幡,迎風招展。右邊船頂,則卓立三五條人影,兩船一齊,距離岸邊三丈左右,停止不動。 淳于俊等明知強敵已來,卻依舊把酒臨風,宛如未見。 右邊船上諸賊,想是被淳於俊等人的沉穩神色激怒,暴叱一聲,淩空飛起四條黑影,飄然落在斑竹林前的丈許以外,並肩而立。 林凝碧認得最左邊一個手執長劍老者,就是出賣爹爹的「三才劍」蕭義,當中靠右一個獐頭鼠目,眼中凶光極銳,懷抱日月雙輪的少年賊子,必是此次尋仇主腦,歐陽一缺。則其餘二人,不問而知定是「關東三煞」兄弟。 果然那懷抱日月雙輪的少年,向斑竹林中發話道:「林中逸老狗,你當年殺害我父,今日少寨主萬里尋仇,怎不血債血還,滾將出來送死,只管躲在林中作甚!」 焦天嘯擎杯在手,氣聚丹田,先發出一陣縱聲長笑,然後冷冷說道:「歐陽小賊你怎的如此不開眼界!林老前輩酒醉高臥,此時哪會見你?乖乖等到三更,再來受死,不要雞鳴狗叫的,擾了焦某酒興。」 歐陽一缺神色微驚,獰聲問道:「姓焦的,你是江湖上哪路人物?居然敢代人老狗父女出頭擋橫,莫非……」 「莫非找死」的「找死」二字,猶未出口,歐陽一缸便覺得竹林以內,銳嘯風生,一逢黑影,直向自己面門射到。 日月雙輪微揮,把那黑影,完全震飛,原來只是十來根細碎斷枝,但在這刹那之間,斑竹林中,業已閃出四人,傲然卓立。其中一個漁家裝束的青衣少女,不問可知定是仇人「飄萍子」林中逸之女,另外三人,則是一個青袍道長,一個瀟酒少年,與一個蓬頭亂髮,衣裳襤樓的粗豪大漢。 粗豪大漢出現以後,又是一陣狂笑說道:「歐陽小賊,你既不識焦某來歷,可認得我兩件兵刃麼?」話完,左右手同時一伸一抖,「嘩啦」連聲,右手執的是一根鑌鐵拐杖,在手則托著一隻長僅七八寸的小小金鉤。 歐陽一缺因居關外,少到中原,依舊不曾認出這一杖一鉤有何來歷。但他身旁那位「三才劍」蕭義,卻眉頭略蹙,上下打量了焦天嘯兩眼,詫聲問道:「尊駕莫非就是那享譽中原的『鐵杖金鉤』焦天嘯?」 焦天嘯早聽林姑娘說過必須先剪除這「三才劍」蕭義老賊,免得洩漏「西域酒神」陶大杯,假扮林中逸的機關秘密,故而聞言之下,只是岸然點頭,一語不發,但內家真功,卻已暗暗凝注到了左手中的七寸金鉤上。 「三才劍」蕭義平素為人雖極奸猾刁詐,但也萬想不到,對方與自己素昧平生,居然一見面下,便起殺心,危機已在眉睫!但他也不畏怯,從容不迫地,目光微掃東陽道長及淳於俊二人,「哦」了一聲說道:「尊駕既是『鐵杖金鉤』,則這兩位定是『醉洞賓』及『玉面盂嘗』。想不到『風塵三友』,齊集君山,今宵也算得上是一場意外的武林盛會。」 焦天嘯自鼻中冷「哼」一聲,說道:「我們『風塵三友』,班荊結契,肝膽論交,平生最敬佩的是光明磊落的血性男兒,最看不起的是為虎作倀的匹夫之輩。老賊不分正邪,叛義賣友,你拿命來吧!」 右手中的鑌鐵拐杖,在語音未落之際,已先發「鞭屍平楚」,帶著懾人心魂的鋼環震響,疾劈「三才劍」蕭義左肩,左手中的七寸金鉤,也已猿臂長伸,一招「巧釣金鼇」,刺向老賊右臂。 老賊「三才劍」蕭義,武功不弱,雖在促忙應變之下,肩頭長劍不及出鞘,但仍一面功凝左臂,翻腕以一式「只手擎天」,硬接罩頭疾落的鑌鐵拐杖,一面吸氣縮胸,準備使焦天嘯的左手金鉤夠不上部位,招數用老,身形略微搶進,然後再施展自己的「螳螂陰爪」,置敵於死。 他這種打法,頗為毒辣,出手吸胸等動作,也快捷無倫,但卻不曾料到焦天嘯的這七寸金鉤,居然別具妙用。 「三才劍」蕭義見對方那招「巧釣金鼇」,果然略差三寸,不曾夠上部位,招數用老,足下收不住勢,身形仿佛即將槍入自己懷中,不由哈哈一笑,左手疾揮,欲以「螳螂陰爪」,反抓焦天嘯的面門要害。 但笑聲才發,竟瞥見焦天嘯左手那只金鉤鉤柄以上,還扣有一根細鏈,老賊蕭義不禁心頭一懍,知道自己弄巧反拙,料敵未明,這條老命,大概即將斷送在對方的金鉤之下。 果然焦天嘯這只七寸金鉤,平時只用來鎖奪對手兵刃,但鉤柄有一小孔,掛上袖中一條細鏈,即可出其不意地脫手傷人。 如今既然在動手之先,便蓄意除去老賊,自然早巳準備停當,「巧釣金鼇」一空,順勢掌心外翻,內家真力發處,七寸金鉤,帶著一根袖鏈,即深深沒入「三才劍」蕭義的右肋。 老賊痛徹心脾,一聲慘號。焦天嘯左手用力往後撤,金鉤帶著肝腸血肉,破腹而出,右手鑌鐵拐杖再落,「三才劍」蕭義,使惡貫滿盈的腦裂腸流,橫屍在地。 怪就怪在焦天嘯殺這「三才劍」蕭義之時,旁邊立的歐陽一缺,及「關東三煞」,不但無一人出手援助,直到老賊屍倒塵埃,依然默默地沒有任何人發話責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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