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紅唇血印 | 上頁 下頁
八四


  「你……你終於回……回來了……」

  說著,伸出雙手,向前抱去。

  「嘩啦——」一串脆響,桌上的杯盤俱碎。

  嶽霖一抱撲空,整個上身,便都倒在桌上,奇怪地是他的手臉,竟未被打破的碎瓷割傷。

  掌櫃的早已飛步過來,送上一方冷水布巾,囁嘯地道:

  「客官,您……您真的醉了。」

  嶽霖無力地抬起頭來,向他望望道:

  「我真的……醉了?好,那……那麼算帳……」

  掌櫃地連忙說道:

  「那位大爺已經替客官付過了。」

  嶽霖一丟布巾,道:

  「怪怪,別人不……不給,你硬要……我……我要給……呃……你又不要……真……真怪!」

  他一邊說著,搖搖晃晃地站走身來,茫然地四下望望,然後向門外走去。

  但未走數步,他又急急回身,回至桌前,不覺失聲驚呼:「啊——?

  這一驚,醉意全消,出了一身冷汗,他圍著小木桌,住後轉了兩圈,那柄「青冥劍」竟然不翼而飛。

  他在腦中追憶著方才店中每一個食客,然而,儘管他搜遍枯腸,仍然是找不出一絲線索。

  掌櫃的和夥計,以為他在發酒瘋,二人都躲在遠處,不敢過來,滿臉驚恐地望著嶽霖。

  岳霖感到世事無常,恍若一夢,長歎一聲,一頓足,急步而去。

  掌櫃的見他真的走了,忽然——他像是想什麼似地,慌忙跑到門外,口中高喊道:

  「客官,等等,客官,等等——」

  然而,嶽霖早已去遠,雖然隱約聽得有人呼喊,但他憂心忡忡,不願多事,頭也不回地逕離去。

  掌櫃的邊喊邊跑向前跑了幾步,但一轉眼,嶽霖已消失於人叢之內,他急得滿頭大汗,怔怔地望著遠方。眼角的幾顆麻子更紅更深了,被汗水侵入,在陽光之下,宛似剝開的紅豆粽子。

  數日之後——

  一時扁舟,隨波浮沉,在激流中,向前緩進。

  陽光照在海面上,金光粼粼,耀眼生花。

  舟子一手遮陽,一手前指道:

  「公子,你看,那個島嶼,四周都是浮萍,大概就是公子所說的什麼『碎萍島』吧!」

  這時,小舟前端立著一位少年,只見他劍眉星目,長身玉立,氣宇不凡.一襲灰衣,隨風飄搖,獵獵有聲。

  他順著舟子所指方向看去,果見一個鳥嶼,孤立在大海之中,綠色蔥籠,在陽光照耀下,更顯得生機勃發,欣欣向榮。

  舟子一邊搖櫓前行,一邊說道:

  「這附近因為海流湍急,小船從不敢來,所以差不多沒人知道,公子幸虧遇見我,若問別人,也是不知。」

  這少年聽了,只是微笑不語,他舉首四望,但覺海闊天空,不由深深地呼吸兩口,頓時覺得心胸為之一暢。

  小舟在海中顛簸不已,隨著浪潮,高低起伏,浪頭打來,小舟似被送上半天,浪頭一過,小舟又隨之疾然落下,四面的海水,竟超出小舟數太之高,真是驚險萬分。

  舟子高聲說道:

  「公子!你可站穩,此處風急浪高,十分危險,我是因公子肯出高價,同時我自小生長海上,操舟技術比他們好,若是換了別人萬萬不敢來的。」

  嶽霖知他所說不假,當下答道:

  「你儘管放心,我不會摔倒!」

  此時,小舟距島嶼尚有十餘丈遠,舟子奮力搖櫓,但風大浪急,舟行緩慢,前進丈餘,一個浪頭打來,小舟又被洶湧退數尺。

  許久……許久……

  好不容易小舟距陸地不足三丈遠時,卻是讓他無法前進,但憑舟子使盡氣力,竟難再近一尺。

  那舟子伸出右臂,一抹鬢間汗水,滿臉俱是無可奈何,眼看到口的渡資,卻是無法拿到,不禁看岸邊,長歎一聲。

  岳霖向岸邊微一打量,只見無數浮萍,齊聚岸邊,任海潮洶湧,卻是再也無法把它們衝開。

  他見小舟距岸不過三丈遠近,當下也不難為舟子,如數開發了渡資,鄭重叮囑舟子道:

  「你在此候至日落,不見我來,你就自己回去,如果我在日落前趕來,回去後渡資加倍給你。」

  那舟子諾諾連聲,歡天喜地的收起銀子,將一根長索,直垂海底,一回身,見嶽霖飛躍上岸,暗暗咋舌不已。

  嶽霖一掠上岸,見並無道路可行,又不知道逍遙別墅究在何方,隨即展開身法,向上飛撲。

  行約盞茶光景,忽見腳下有一裂縫,縫內海水一線潺潺輕響,左右一望,一端曲折迂回,不知所終地,而另一端則直達海面。

  嶽霖望了有頃,恍然而悟,喃啁地道:

  「哦!『碎萍島』,原來取名於此!」

  他順著曲折,迂回的那道裂縫急步行來,片刻之後,越走越窄,仿佛走入一處死穀。

  但到了盡頭,向右一轉,眼前豁然開郎。

  只見漫山遍野的花,酡紫豔紅,美不勝收。

  萬花叢中,有獨棟精舍,飛杆欄樓,建築精巧。

  嶽霖看得心中豔羨,自語道:

  「逍遙前輩,果然是逍遙自在……」

  但前行未及一箭之地,陡聞一聲清叱,隨見一黑一白,兩條人影,足踏鮮花,如飛而來。

  轉眼之間,二人已來到近前。

  嶽霖止步停身,靜靜地望著二人,只見來人竟是男女兩個童子,一式長褲短襖,一樣的眉清目秀。

  二人飛身落在嶽霖身前五尺之地,動作輕靈,姿勢漫妙,二人向嶽霖由頭至腳,看了一遍小男孩予忽向小女孩扮了一個鬼臉。

  那女孩小嘴一撇,道:

  「哼,就只有你是鬼靈精,別人都是傻瓜,都不知道!」

  小男孩身形一閃,來到女孩面前,他向她臉上端詳一下,一本正經的道:

  「你果然不像『瓜』,好!就算你是鬼靈精吧!這總該成了!」

  小女孩一聽,腳下微點,便向男孫撲去,口中說道:

  「好!你罵我,看我不拉長你耳朵,叫你裝兔子才怪!」

  那小男孩一見,身軀「滴溜溜」一轉,已然躲到嶽霖背後,同時高聲叫道:

  「瘋丫頭!客人來了!你不招呼,偏要尋我……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的小媳婦兒呢!嘻嘻——」

  小女孩一撲不中,方待再撲時,小男孩已嘻皮涎臉地,一溜煙跑了。

  她氣得嘟起小嘴,連連頓是罵道:

  「鬼靈精,看我不告訴師父才怪!」

  岳霖望著小男孩沒入花叢,回頭兒小女孩眼眶紅紅地,幾乎要哭出來了,在女孩柔弱的對比下,那小男孩的確是太過刁鑽了些。

  他正想不出該用什麼話去安慰她時,忽見小女孩抬起頭來,望著嶽霖,綻顏一笑,稚氣的道:「師父說有個姓嶽的要來,你是不是姓嶽?」

  嶽霖一怔,隨即點頭笑道:「不錯!我就是岳霖,小妹妹?你師父是……」

  小女孩睜大眼睛,道:「師父是師父是什麼?」

  嶽霖一笑道:「不,我是說你師父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道:「師父沒有名字。」

  「那麼……這裡可是『逍遙別墅』?」

  小女孩點了點頭,奇怪地望著嶽霖。

  嶽霖又道:「那逍遙居士可就是你的師父?」

  小女孩搖頭說道:「不知道……可是,師父走的時候說過,如果你來了就帶你到『聽風築』去。」

  嶽霖奇道:「你師父到哪裡去了?『聽風築』又是什麼地方?」

  小女孩望望谷口,道:「師父去哪裡,我也不知道,『聽風築』就是島後的一個石洞,你不知道,那兒才好玩呢!」

  她說箸,一望天色,急道:「呀!!太陽都落山了,走,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我送你去『聽風築』。」

  小女孩天真活潑,對嶽霖毫不陌生,說罷,位起嶽霖左手,蹦蹦跳跳直向那幾棟精舍走去。

  嶽霖被小婦孩帶到一所大牙,廳內,窗明几淨,纖塵不染,佈置得雖乏華麗,卻是清幽已極。

  小女去不多久,便手捧食盒,如飛而來。

  她站立一旁,靜靜地望著嶽霖用罷,匆匆收拾停當,便帶著嶽霖穿堂過室,逕向後山奔去。

  片刻之後——

  二人來到一片怪石嵯峨之處,但見那些怪石,大小形狀不一,似虎似豹像狗像熊,或站或臥,或撲或躍、雖然是一塊塊的怪石,但隱隱有一種威勢,竟使嶽霖不敢輕易涉足其間。

  小女孩「嘻嘻」一笑,拉著嶽霖穿行其間,最後,在一對並坐的雙獅前停住。

  石獅甚是高大,雖是坐勢,竟也有七尺之高,小女孩伸手抓住左首石獅前蹄,然後用力向旁一拉。

  那重迂千斤的石獅,被她位得移開兩尺。

  右首的石獅中出現一座小門,可容一人進出。

  小女孩伸手一指那座石門,道:

  「從這兒下去,就是『聽風築』,我還有事,不能帶你下去了。」

  嶽霖望著她欲言又止,終於點了點頭,毅然跨入門內。

  那小女孩望望他的背影,微微一笑,隨又將左首石獅推歸原處,三轉兩轉,穿過怪石,向前山縱躍而去。

  岳霖沿著石階下了兩級,身前驟暗,回身一看,石門已然封閉,他微一思忖,心中暗道:

  「既來之,則安之,這『聽風築』中,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下去看看!」

  他停得一停,漸覺對身前景物,已隱約可辨,他順著石級,緩步而下。

  這條暗道十分曲折,但在每隔十級處,石座縫隙中,即有微光透入,是以暗道石階,隱約可見。

  他不知下了多少石階,盡頭是一寬暢的石室,壁問有許多龜裂痕跡,但是卻寬不過兩指,風聲,將室內照得毫髮可辨。

  岳霖向四處打量一陣,心中暗忖:

  「這分明是囚人之處,不過這『聽風築』,倒是名符其實,縫隙處處,風聲呼呼,逍遙前輩為什麼將我安置在此處呢?」

  他又轉念道:「逍遙前輩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我不如趁他未回之前,將那石匣中的神功秘錄,取出潛心研練……」

  他一念至此,頓時喜形於色,忙自懷內取出石匣.解開絹帕,將石匣翻來覆去地細看一遍,竟然無法啟開。

  他緩步踱至壁前,就著山水泉喝了幾口,又將頭臉全部淋濕,然後走到榻前,頹然坐下。

  他手捧著石匣,雙眉緊皺,正不知如何是好,偶一抬頭,驀見石幾竟自緩緩向旁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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