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歸元神掌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呂花抽著鼻子,強忍住扯腸剜心般的斷指疼痛,沙啞的道:「大當家,我倒有個主意……我們今夜遭此打擊,力量大為削減,再想報這血仇,光憑我們這點人,只怕不夠對付那姓韓的小子了……他殺了『定魂掌』關龍,咱們『鬼穀之主』無耳道長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也必將找著姓韓的替關龍報仇,我們何不回到鬼谷與他們聯合一致,一齊來對付韓劍秋?這樣,大家全都省點力……」

  龍嘯天顫巍巍的點頭道:「你這主意不錯……我們回樓之後……便交代他們收拾一下,至鬼穀與『鬼穀之主』會合……唉,只怕無耳道長到時又將大大痛責我等一頓……誰叫我們今夜敗得這麼慘……」

  呂花眉心打著結,衰弱的道:「幸虧『大盛堂』的人沒來。」

  龍嘯天沉沉的問道:「怎麼說?」

  呂花顫了一下,道:「若是來了,怕也一個不剩……」

  龍嘯天重重一哼,不悅的道:「你說點好聽的!」

  這時,暗影裡,兩個人已經氣喘吁吁的奔了過來,前行的是一個黑衣大漢,後跟的是一個骨瘦如柴,身穿寶藍福圓子圖長袍的酸儒,兩個人來到了龍嘯天面前,那酸儒就幾乎要喘斷了氣。

  張大了口在呼吸著,這位骨瘦如柴,面色焦黃,蓄了兩撇八字鬍的仁兄方待埋怨幾句,目光瞥處,不禁怪聲叫道:「老天爺……龍大當家……你!你的手呢?」

  龍嘯天用力睜一雙暈濛濛的眼睛,要死不活的道:「手?

  手沒了……」

  黑袍大漢道:「李師爺,請了你來就是替當家的上藥包紮啊!當家的手已經掉啦!」

  呂花也呻吟著叫道:「李師爺,我的五個手指頭也全斷了啊!」

  龍嘯天身子抽搐了一下,怒叱道:「上下有序,老夫先來……」

  這位李師爺放目一瞧,哆嗦得臉全變了顏色,道:「我的親娘,怎的這麼多人躺下了?此處簡直成了修羅屠場啦……

  怪不得大爺叫我一個人待在前面不要我過來!慘!慘哉!」

  龍嘯天中氣衰竭的道:「師爺,快給我上藥止痛吧,吃不住勁呐……」

  於是,李師爺慌忙從那叫自己來的黑袍人手中接過一隻檀木藥箱,啟開後,匆匆取了藥來為龍嘯天抹包紮,他一面忙,邊怵目的道:「大當家,你們不是來堵截一個仇人麼?

  莫非中了仇人的計?落到這等地步,看看躺了這一片……」

  龍嘯天哼唧著沒有回答,自管皺眉閉眼強忍上藥時的痛苦,這時,呂花接口道:「那是中了人家的計啊……只是輕估了人家的力量啦,唉!叫他一個人把咱們整成了這副模樣……」

  李師爺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警愕的道:「對方……

  只有一個人?」

  呂花愁眉苦臉的道:「可不是,雖然是三個人,但真正打起來就他一個,只他一個也已吃不住了,再多一個還受得了,那就省了你的事,亦不用來替我們上藥紮傷了,光準備著幾口薄皮棺材也就是嘍!」

  正在包紮中的龍嘯天不由猛睜開眼,氣咻咻的道:「呂花,你少說一句行不行?怎麼淨講些喪氣話呢?」

  李師爺驚恐的道:「老天,那人這麼厲害法?豈不成了人王啦?」

  龍嘯天又氣又惱的道:「師爺,你只管用心給我治傷,別的,不用你操心!」

  李師爺一邊繼續動作,一邊搖頭歎道:「唉,一隻手,大當家,太可惜了……」

  龍嘯天閉上眼,喃喃的道:「早晚……我會找回來的,找回我這只手……」

  李師爺不敢再答腔了,側首問旁邊的黑袍人,道:「小子,你去將受了傷的其他人搬到一邊,我這邊事完就過去替他們醫治……」

  黑袍人怔了怔,問道:「什麼其他的人?師爺。」

  李師爺不快的道:「其他受了傷的人啊!你怎的這點腦筋也不夠?」「莫非另外的傷者不該醫治麼?」

  黑袍人苦笑一聲道:「師爺,再沒有受傷的人了。」

  這一回,輪到李師爺一怔,道:「沒有受傷的人?那……

  地上躺的這些呢?」

  黑袍人澀澀的道:「全死淨了,沒有一個還帶口氣的!」

  李師爺背脊一陣發冷,不再吭聲了,這是一場多麼殘酷,又多麼兇狠的搏殺啊!黑沉沉的夜色,宛似一下子叫血腥給凝固,叫愁慘給弄深了,這就是江湖風雲麼?何等悲涼啊!

  淡遠的山,蓊郁的林木,如帶般碎珠濺玉的細瀑流泉,襯合著晴空的碧澄,那幾片白絮似的浮雲,再加上這份深邃的寂靜,鳥鳴清亮,空穀回應,結廬在腳谷邊,則是一種多麼脫俗超凡的優雅境界。

  有福的人能在這裡修真,或是至少做短時期的隱居,讓山水林泉來陶冶心情,使仲靈秀逸之氣來洗滌滿腔的塵囂煩惱,會享受的人不一定能有這份出世的淡泊,此般的寧靜同含著禪意的空幻,蘊孕著恒久的生定論,人在其中,亦是無形中的解脫了身心兩面。但是,會享受的人不見得能欣賞這種境界,有福的人才知道如何容身其間,咀嚼那股安詳縹緲的人天之間的感受……

  那一條細細的流瀑,便從山腰的一塊突崖之上垂掛下來,水花晶瑩的閃跳著,匯成一彎小小的水潭,又沿著一條淺溪往底處蜿蜒流去,掩隱在林中。呵!果然有一幢孤伶伶的茅屋。

  若從茅舍出來,遠山層峰隱約飄浮在雲霧之間,近處的嶺巒卻又以各種不同的姿勢聳疊雄峙,一條狹穀橫在左邊的兩山夾之下,右邊則又是一座平崗再連著無數座的遠山了。

  若要從山道出去,從這裡往前直著走,也得花上大半天的工夫才行,這裡,真算得上深山群嶺之內,僻寂幽靜之至了。

  眼前這荒山僻野,正適合高人逸士修身養性,接受那種含有禪意的空遠感懷的好去處。

  然而,現實與理想往往背道而馳,雖然出現了人,但這人穿著一襲泛了灰白藍布夾袍,這件夾袍汙堪,還補了幾塊大補釘,襯著這人滿頭蓬亂的簫簫華髮,那張面孔上深刻著交昏紋折,全顯示出這人的失意與潦倒。

  這個人年紀不小了,看上去有六旬上下的年紀,或者他實際的年歲比較小,可是,由他形容的憔悴枯槁來推測,卻無法使人將他估計得更年輕些。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