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碧血金刀 | 上頁 下頁 |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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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進去,鐵尺王醉態可掬,半伏在桌上,眯著眼睛望著進來的人。 他一眼看到厲姑娘,一個冷汗,酒意去掉一大半,酒都化作冷汗,衣都濕了。 他趕緊扶著桌子,站起身來,說道:「不知姑娘來,失禮得很。」 厲姑娘走進來四下看一看說道:「大名鼎鼎的安慶府鐵尺王,成為成天包著酒罐子的醉貓,傳出去恐怕不大好聽。」 鐵尺王垂下眼,十分哀傷地說道:「不瞞姑娘說,鐵尺王今天已經連貓都不如。在桐城縣整整住了一個半月,進退失據,除了喝酒解愁,我什麼辦法也沒有,既不能回去,又不能不回去,我……真不知道怎樣才好。」 厲如冰說道:「你應該回去,這件案子你辦不了。」 鐵尺王說道:「按說我早就回去,因為我遇到了兩位名人,神偷陽世火和金盞花,給我帶來希望,沒想到,這兩個江湖上的大名人,居然對我這樣老朽,失了信約……。」 厲如冰說道:「不要怪他們,因為事情的變化,也不是他們所能料得到。今天我來,就是告訴你,回去吧!這案子不要查了,只要你回去向知府大人交差,準備後事。」 鐵尺工睜著眼睛說道:「小的不明白姑娘說什麼?」 厲如冰說道:「不要辦這件案子,相府裡會銷案不追,你又何必在外面浪蕩呢?」 鐵尺王果然是老捕頭,立即深深一揖,說道:「姑娘的話,我還能信不過嗎?小的在此叩謝姑娘的幫忙,小的明天一早就走。」 從「老朽」到「小的」,鐵尺王那份感激之情,是可以想見的。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鐵尺王不愧是老江湖。像這樣一宗重大的案子,他能在桐城一等就是一個多月,他死捏著金盞花這條線索不放。 在等著一個多月之後,他又居然憑著厲如冰的幾句話就決心回安慶府交差。 除了說他是老江湖之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說明。 厲如冰臨出門,又轉回身來,說道:「這是一趟苦差事!」 鐵尺王拱手說道:「談不上苦,小老兒是活到老、學到老,這趟差事又讓小的增長不少見識。」 厲如冰從身上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說道:「這錠金子給你,足夠你回去養老的人。」 鐵尺王退後一步,驚慌拱手說道:「姑娘的賞賜,小的不敢收……」 厲如冰說道:「我說過這是你這趟苦差事的一點補償。」 鐵尺王叉手正色說道:「小的冒昧的問姑娘一句話……金盞這件案子,是與姑娘有關?」 厲如冰說道:「如果與我有關,你就要拿我歸案?」 鐵尺王連忙說道:「不敢!不敢!」 厲如冰說道:「那不就結了嗎?你拿了錢回安慶府,保你可以結案,你回家做你的老太爺,享你的清福,你還要知道什麼?」 鐵尺王連聲「是、是」之後,他忍不住又說道:「姑娘,小的斗膽多說兩句,小的原來以為姑娘是相府裡的玉姑娘……」 厲如冰說道:「所以你才一口答應回去,是不是!」 鐵尺王說道:「可是現在小的發覺姑娘不是……」 厲如冰說道:「所以你又改變了主意。」 鐵尺王說道:「小的不致於那麼沒有眼色,敢跟姑娘說話不算數。只是小的覺得奇怪?姑娘既然不是相府裡的玉姑娘,為什麼要出面攪和進去這件案子?又如何一再告訴小老兒,回安慶府交差,絕對可以結案,這些事都是令小老兒沒有辦法明白的。」 厲如冰說道:「如果我告訴你,相府裡的金盞是我盜的呢?」 鐵尺王眼睛爭得像雨淋蛤蟆。 厲如冰說道:「現在我把金盞送回到相府,是不是可以銷案?」 鐵尺王一直說不出話,站在那裡發呆,因為這一時的變化,超過了他所能想到的。 厲如冰說道:「你是不相信我的話?」 鐵尺王竟然額頭上出了汗,連聲說道:「相信!相信!」 厲如冰說道:「如果你不相信,你就不要回去,隨你的便!」她說著話,就飄然而去。 撇下了呆在房裡半天回不過神的鐵尺王,厲如冰一直奔向城西相府大街。 對於相府,厲如冰似乎非常的熟悉,她不走大門,從後花園一躍而進,後花園裡沒有人影,正斜的夕陽,照得花園裡的殘荷謝菊,有一分蒼涼。 厲如冰沒有再向前進,繞過一處回廊,穿過一叢紫竹,停在一堵矮矮的圍牆前,牆上有一處圓形月亮門,雙扉緊閉。 厲如冰站了一會,她沒有越牆進去,來回地走了兩趟,停在月亮門前,舉手叩門。敲了幾聲,才聽到裡面有個稚嫩的聲音問道:「誰呀!」 月亮門呀然而開,門裡站了一位垂髻小丫環,睜著一雙烏溜眼睛,充滿了驚訝的眼神,問道:「你是誰呀?」 厲如冰皺了皺眉毛說道:「我是來見老夫人的。」 小丫環天真地望站她問道:「看你的樣子,像我們相府裡的玉姑娘,可是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誰呀?你不是我們相府裡的人,對不對?」 厲如冰說道:「你看我真跟你們玉姑娘長得很像嗎?」 小丫環說道:「是真的很像。可惜玉姑娘現在走了,要不然你跟她比一比就知道了。」 厲如冰說道:「你知道玉姑娘她到那裡去了嗎?」 小丫環搖著頭說道:「不知道,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呀?你是怎麼進到相府來的?你這樣一個人闖進相府,是要被捉到官裡去的。」 厲如冰笑笑說道:「他們不會捉我到官裡去的,讓我進去看老夫人好吧?」 小丫環伸著雙手說道:「不行!你這樣怎麼能見老夫人?按規矩是要通報的,然後才能傳見。」 厲如冰說道:「那你替我通報吧!」 小丫環急著搖手說道:「不行啊!……」 裡面這時候傳出來問話:「小玉!外面是誰呀?」 小丫環悄悄對厲如冰說道:「糟糕!老夫人聽到了。」 她又忙著朝後面回話:「回老夫人的話,是一個不認識的人。」 裡面長長地「啊」了一聲,接著又聽說道:「那就請她進來吧!」 小丫環應了一聲「是」,又悄悄對厲如冰說道:「老夫人叫你進去呐!」 厲如冰也悄悄地對小丫環說道:「不會叫人來捉我吧?」 小丫環說道:「我看是不會的啦!這地方是禁止閒人前來的。」 厲如冰笑笑捏了一下小丫環的臉,便走進門去,門裡是一處小小的花圃,種植著幾株梅花,只是現在不是開花的季節,顯得有些冷清。走過小花圃,走進格子門,但見香煙燎繞,神龕裡供的是觀世音菩薩。 厲如冰立即收劍心神,恭恭敬敬地在蒲園上叩了三個頭。 她剛一站起來,就聽到有人問道:「姑娘,你貴姓呀?你要見老身有事嗎?」 厲如冰回頭一看,她的心一跳,她看到一雙非常熟悉的眼睛。那雙眼睛正流露著驚訝而又慈祥的眼神,注視著厲如冰。 厲如冰頓時有一種上前擁抱的行動,但是,她沒有那麼做,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老夫人倒是走上前來,牽著厲如冰的手,仔細地看著看著,竟然從眼睛裡流出淚水來。 厲如冰有一分心動,說不上來是什麼理由,頓時也有一種鼻酸的感覺。 她忍不住咳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的窘態。 老夫人仿佛被咳嗽驚醒,回過神來,不好意思抬起手來拭去眼淚,笑笑說道:「人老了,無緣無故流淚,真叫人笑話。」 她牽著綿手不放,走進東廂靜室裡,招呼厲如冰坐-下。 靜室裡除了兩張椅子,一張書桌,上面罷了幾本佛經,案頭還供著一盤佛手,散發著清香,其餘真可以說是空徒四壁,使人無法相信,這是相府老夫人居住的地方。 老夫人坐在厲如冰旁邊,還是一直注視著厲如冰,終於說道:「姑娘,你貴姓呀?你跟我們的玉姑娘長得一模一樣,要是你們兩人站在一起,大家一定會以為他們是雙胞姊妹呢!」 厲如冰突然有一種複雜的情緒,淡淡地說道:「我不姓玉。」 老夫人「啊」了一聲,問道:「那你姓什麼呢?」 厲如冰說道:「我叫厲如冰,厲害的厲,其冷如冰的冰。」 老夫。人笑笑說道:「一個姑娘怎麼取這樣的名字,太……太寒了一點!」 厲如冰說道:「我的名字是我師父取的,我是個孤兒,師父說我的身世太淒涼,這個人間對我其冷如冰,所以取如冰,以資記憶。」 老夫人啊了一聲感歎,說道:「真是這樣的嗎?那真是太不幸了啊!」 厲如冰說道:「為何老夫人說我跟玉蟬秋長得像雙胞胎姊妹,我那有她那樣的好命啊!」 老夫人一聽不覺驚動了一下,連忙問道:「姑娘,你認識蟬秋?」 厲如冰說道:「見過,不熟。」 老夫人說道:「姑娘,你知道她現在到那裡去了?」 厲如冰說道:「不知道,不過我曉得她是為了一份感情去奔走天涯的海角去了!」 老夫人更是驚呆了,喃喃地說道:「一份感情,是什麼樣的一份感情呢?」 厲如冰說道:「老夫人你沒有繼續問我,前來找你為什麼?」 老夫人連忙說道:「姑娘,我正等著你說啊!你是有什麼話要跟我來說嗎?還是要想知道些什麼?」 厲如冰說道:「我是來送還老夫人一樣東西。」 老夫人不解地問道:「送還給我一件東西?是什麼東西呢?」 厲如冰從衣襟底下取出一個布包,放在收桌上。 老夫人找開布包一看,頓時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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