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碧血金刀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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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冰涼沁脾的甘露,還在繼續地澆著:「我的眼睛瞎了,我還是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跟普通人完全一樣,一方面我不放棄尋找光明,而另一方面我要快樂地活下去。我為什麼要掛一幅面紗?掛上面紗別人就不知道我是瞎子了嗎?我為什麼一天到晚要扶著人才能走路?離開了人我就是廢物了嗎?」 金盞花忍不住叫道:「倩柔……」 方倩柔姑娘停了一會微笑著說道:「你看,現在我除了不能看書寫字?我幾乎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看,我可以聞到花的香、我可以聽到流水的淙淙、我可以感受到人情的關愛……」 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往後,我有複明的機會,永遠都是有希望的,在希望沒有來到之前,我繼續努力快樂地生活,一天比一天活得好。」 她突然抖了抖金盞花的手,說道:「花大哥,你一定覺得倩柔瘋了,怎麼今天盡說些瘋瘋癲癲的話,那是因為方才我聽到你的嘆息!」 金盞花說道:「倩柔,你是什麼時候來到書房的?」 方倩柔姑娘說道:「對不起,花大哥,我來了有一陣時間了,因為,我聽到房裡靜靜的只有呼吸聲,當然你不是就寢,而是在練習行功,我沒有敢驚動你。」 金盞花急忙問道:「後來呢?」 方倩柔說道:「後來我聽到你長長地嘆息,而且聽得出你有潸然欲淚的傷心,我知道你運氣行動又失敗了。」 金盞花忍不住說道:「倩柔,我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信心……。」 方倩柔姑娘立即叫道:「啊!不,花大哥,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個,永遠不要喪失信心。」 她松下金盞花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轉身扶著長廊的椅靠,倚靠著柱子,輕輕地說道:「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你也應該對玉蟬秋姊姊有信心,在希望沒有實現以前,永遠存著希望,而且,要面對著一切,讓自己快樂地活下去。」 她停頓了一下,帶著有些自嘲的口氣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些話,我這樣的年齡,這樣淺稚的生活體驗,哪裡能對你說出這些話來呢?可是……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 她說到這裡,感覺到自己的雙肩,被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擁住。 她不覺微微一顫。 金盞花用他低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在近得幾乎是貼近耳根的距離說道:「倩柔,我知道,我知道那是為什麼?那是因為你對我的一份關懷。倩柔,你的聰明智慧,啟開了我的茅塞,你不只是我的恩人……。」 方倩柔嗯了一聲說道:「不許提恩人二字。」 金盞花說道:「而且是我的良師、益友,最好的朋友。」 方倩柔姑娘沒有說話,她只感受到輕擁著她雙肩的手,漸漸加重了力量。 她也不自覺地依靠過去,她依靠到的,是寬大溫厚的胸膛,使她感覺到是如此的安逸,是如此地使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樂與滿足。 陽光灑在後院的花圃上,不知道是什麼花的香味,讓人聞了分外的舒適。 這真是一個洋溢著溫暖的春天,雖然目前已經是花殘菊盡的深秋。 忽然,金盞花輕輕地鬆開雙手,歎了一口無聲的氣。 方倩柔沒有移動身體,只是輕柔地問道:「是想起了玉姊姊嗎?」 金盞花說道:「倩柔,對蟬秋我已經不是虧欠二字所能夠表達我對她的心情。」 方倩柔低低說道:「我明白。」 金盞花說道:「她代我去赴約,那是一場生死之約,如果她有了閃失,我將終身遺恨。」 方倩柔姑娘說道:「我知道,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金盞花忽然拉住方倩柔的手說道:「倩柔,如果此刻玉蟬秋站在這裡,我會很直接了當地告訴她,我放棄仗劍江湖的雄心,我不要恢復我的武功,我只想做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 方情柔興奮地問道:「花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隨著她又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當然不是真的,那是你捨不得玉姊姊為你千山萬水去找尋靈藥,所以你才說出好那些話。如果……如果……。」 她說著說著,淚水滾滾流下,又慌不迭地扯起衣袖拭去淚痕。 金盞花松下手,問道:「倩柔,你怎麼啦?」 方倩柔搖搖頭,然後又悠悠地說道:「你不去做個普通平凡的人,你是一條游龍,是要在大江大浪裡去遨遊,淺水的池塘,是留不下你的。」 金盞花苦笑說道:「倩柔,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呢?我現在是一條泥鰍,能夠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已經是不錯了。」 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倩柔,你不要介意我說的話,我只是表示,安心地在你這裡待下去,我已經很滿足。」 方倩柔忽然淒涼地笑了一笑,岔開話題說道:「該是吃午飯的時間了,花大哥,我們去吃飯吧!飯後你還要調息練功。」 她昂著頭,沿著走廊向前走去。 她剛一轉過金盞花住的書房,她緩下腳步,說道:「是春蘭嗎?午飯準備好了沒有?」 她的話一說完,又立即說道:「你不是春蘭,你是誰?你怎麼來到我們的內院?」 對面的人冷冷地笑了一下,說道:「我是誰?要你身後面的人他認識我。」 方倩柔情緒立即變得很緊張,她站在那裡,很自然地伸手出去,抓住走廊上的柱子。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她回過問來,對金盞花問道;「花大哥,你認識這位元姑娘嗎?她到底是誰?她,來到這裡做什麼?」 金盞花搶上一步,握住方情柔的手,安慰著說道:「倩柔,不要緊的,讓我來對付她。」 方倩柔手心在冒著冷汗,她拉緊金盞花的手,問道:「花大哥,你真的認識她嗎?」 金盞花冷笑說道:「當然認識,就是她的師父在五裡拐子無端給我一記玄陰掌,今天我才變成這樣。她叫厲如冰。」 方倩柔忽然拉住金盞花,自己挺身上前說道:「厲姑娘,我不知道你今天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花大哥現在已經不是江湖客,他現在住在我這裡休養。如果沒有別的事,厲姑娘,你請吧!」 她一昂頭,叫道:「春蘭,送客。」 厲如冰冷冷地說道:「你不要叫送客那一套,我要是不走,誰也攆不走我。不過,你放心,我問完金盞花幾句話,我立即就走。」 金盞花說道:「你問吧!」 厲如冰說道:「玉蟬秋她人現在哪裡?」 金盞花說道:「我不知道。」 厲如冰冷笑說道:「你敢說不知道,在五裡拐子那次,我已經看得出,你們之間的感情很好,除了你,沒有人知道她在那裡,因為她已經離開相府了。」 金盞花問道:「你找玉蟬秋做什麼?」 厲如冰說道:「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金盞花說道:「不論你怎麼說,也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玉蟬秋現在哪裡,我真的不知道,甚至於她現在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們分手已經一個月了。」 厲如冰哦了一聲說道:「我現在知道玉蟬秋為什麼要跟你分開了,原來你存心不良,看中了方家的大財產,才來找這位方家瞎了眼睛的方姑娘……。」 金盞花喝道:「厲如冰,你這個充滿恨心的女人,你在亂說些什麼?你不覺得這些話出自一位姑娘家,是多麼的失分寸。」 他又緩下語氣說道:「厲如冰,你是沖著我來的,是不是?你打聽玉蟬秋的下落,根本就是幌子,像這種人,根本不懂得關心別人。說吧!你要將我怎麼樣?你可以任意而為,因為我金盞花現已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厲如冰聞言一怔,立即問道:「金盞花,你在說什麼?」 金盞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方倩柔突然橫過身子,和金盞花站在一起,說道:「厲姑娘,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是,我可對坦白地告訴你一點,如果你要傷害花大哥,你必須要先殺死我。」 她說著話,伸手將金盞花抱住,將頭貼在金盞花的前胸,很堅定地說道:「殺死兩個不會武功的人,算不得好漢。如果你有信心,你就應該等到我花大哥恢復了功力,到時候你再來算帳不遲。」 厲如冰一聽,忍不住說道:「金盞花,你是真的沒有了武功嗎?」 她沒有等到金盞花回答,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沒有人知道她這樣的笑聲代表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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