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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玉蟬秋點點頭,然後說道:「我自己是不願離開大哥的。」

  金盞花沒有說話,坐在那裡拿著酒杯,一語不發。

  玉蟬秋說道:「大哥可曾經對我的姓氏表示奇怪,其實雖然這是恩師賜的,我相信她老人家絕不偶然,因為玉姓多半是旗人。」

  金盞花一怔問道:「旗人?是什麼意思?」

  玉蟬秋說道:「最近從相府夫人傳來的消息,相爺要派人接我北上,據說是奉了玉王爺的命令……。」

  金盞花不覺脫口問道:「玉王爺?什麼玉王爺?」

  玉蟬秋說道:「是位親王吧!他聽說相爺故鄉府中,有我這位一個人,他就向相爺點名要人,說是要見見我,而且聽說要替我找一門親事。」

  金盞花睜眼問道:「找一門親事?什麼意思?」

  玉蟬秋說道:「就是找個人把我嫁了,大半說來,都是賜給他的手下愛將,或者真的讓我嫁給貝子貝勒什麼的……。」

  金盞花一聽大叫:「天下豈有此理。」

  有這樣一叫,使得酒樓上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他這一桌來。

  玉蟬秋低低說道:「大哥,請你不要激動:」

  金盞花拍著桌子說道:「我怎麼能不激動?天下那裡有這種道理?你玉蟬秋好好地生活在相府,與他玉王爺扯得上什麼關係?」

  他頓了一下,放平語氣,說道:「蟬秋,你當然是不願意去,你不去他們能將你怎樣?他們又管不了你。」

  玉蟬秋說道:「當然他們管不了我,可是他們管得了相爺。玉王府向相府裡要一個人,而這個人只是個護院的,相爺有什麼理由不將人送給玉王爺?」

  金盞花立即說道:「有,有太多的理由。你玉蟬秋不是一件東西,你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再說,你玉蟬秋住在相府,位同客卿,不是他張家買的奴僕,而且,你跟相府張家,沒有一些兒契約的關係,他們憑哪一點能將將你送給玉王爺?」

  玉蟬秋搖搖間說道:「張家忠厚相傳,老相爺和小相爺都是對人很仁義,他們不會拿我當禮物去送給別人的。」

  金盞花一時不覺為之語塞說道:「那……那……。」

  玉蟬秋說道:「是我自己要去的。」

  金盞花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盯著她問道:「那是為什麼?沒有道理啊!」

  玉蟬秋說道:「有,套句大哥的話,有太多的道理。其中有一點最重要的道理便是:張家待我太好,好到讓我無法挑剔,好到讓我不知道為什麼。如今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相府為了我的緣故,受到家破人亡的後果。」

  金盞花說道:「我不懂你所說的話」

  玉蟬秋說道:「大哥,你是江湖客:不明白官場中的險惡。相府雖然兩朝老臣,位高權重,但是,比起王爺,那就差遠了。相府惹得起王爺嗎?如果由於我的關係,得罪了王爺,下場十分悲慘的。」

  她很誠懇地看看金盞花。

  「大哥,你是仁義大哥,換過你,恐怕也會毫不考慮地收拾行囊北上。何況……。」

  她舉了舉手中的杯子。

  「到了京城,不見得就嫁人,更不見得就是發生什麼壞事。說不定我會成為王府的格格,說不定……,」

  金盞花聽不入耳,不覺哼了一聲。

  玉蟬秋說道:「大哥,這就是我向大哥道別的原因。」

  金盞花沒有說話。

  玉蟬秋說道:「我向大哥道別,再敬大哥一杯。」

  金盞花沒有舉杯。

  玉蟬秋追問了一句:「大哥不會以為我是貪圖富貴,攀龍附鳳,而瞧不起我吧!」

  金盞花突然抬起頭來說道:「蟬秋,我只再問一句:你不能不去嗎?」

  他的眼眶有了淚意,像金盞花這種人,這是絕無僅有的事,一個鐵錚錚的漢子,斬頭瀝血,卻不會流眼淚。

  玉蟬秋人幾乎垮掉了。但是,她堅強地一偏頭。將淚水忍了回去。只淡淡地說道:「大哥。我說過身不由已!」

  金盞花又追問了一句:「如果我說請你為了我,留下來,因為我目前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玉蟬秋的心宛若被鋼針刺了一下,但是,她沒有動搖自己的決定。只是偏著頭說道:「大哥,你不會那麼說的,因為你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你不會讓我為難。再說,我留在你的身邊幫不了你什麼忙。你需要的是一個安靜的環境,一個溫馨的環境,讓你努力恢復自己的武功。這些都不是我所能幫助的。」

  金盞花突然站起來說道:「既然如此,蟬秋,你又何必管我如何呢?我們就在此告別吧!請便。」

  玉蟬秋終於眼淚落下來了。

  她拭去淚水,說道:「大哥,你答應過我的,你會接受我的安排,你是一位君子,不會自食其言的。」

  她再也支援不住,怕在酒樓裡引起旁人的注意。她站起身來,匆匆走出酒樓。

  金盞花緊跟了出來。

  外面行人寥落,星月尤輝,銜燈搖晃顯得十分無力。

  金盞花來到玉蜱秋身邊,黯然地說道:「蟬秋,對不起,我實在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生你的氣。你做任何事,我都只有百依百順,因為,你對我金盞花的天高地厚……。」

  玉蟬秋立即說道:「大哥,說過的,不要再說這些話。」

  金盞花說道:「只是為了表示我的內心歉意。我應該做的,就是接受你替我安排的一切,包括……。」

  玉蟬秋這才破涕為笑,說道:「有大哥這句話就夠了,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氣,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金盞花問道:「蟬秋,你要去吃苦?受氣?」

  玉蟬秋說道:「這只是我的比喻罷了。現在我就帶你去你住的地方。」

  金盞花果然不問,一直隨著玉蟬秋的身後,從大橋酒樓轉彎抹角的走著,天黑不容易看得清楚,但是當然兩個人停在一堵高高的圍牆之前,面對著一扇小門的時候,金盞花突然發現:「蟬秋,這裡是雙井……。」

  玉蟬秋說道:「大哥好記憶力,這裡正是雙井方家後院的門。」

  金盞花驚訝不止說道:「蟬秋,你這不是開玩笑吧!」

  玉蟬秋說道:「大哥,這種事,這種時候,我能開玩笑嗎?」

  金盞花說道:「蟬秋,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你要為找一處適宜我……目前情形居住的地方;可是『』『』『』」

  玉蟬秋說道:「這就是我費盡心思,想盡了所有可能適合你居住的地方。」

  她拉住金盞花的手,誠懇地說道:「雙井方家後院,是一個獨立的世界,方倩柔是一位好姑娘,而且,她也是一位和你很熟的姑娘……。」

  金盞花急著說道:「可是……可是……」

  玉蟬秋還沒有說話,只聽見「呀」地一聲,後門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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