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碧血金刀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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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說道:「大人明監,這只是一種方法而已,究竟有沒有效,小老兒可不敢亂說。不過,從道理上講,應該可以說得過去的。」 玉蟬秋突然心一橫,說道:「老大爺,謝謝你的指教,你請吧!這裡的事由我自己來處理。」 老頭告罪出去,玉蟬秋將門關上拴好。 她看到金盞花已經呈昏迷狀態,但是,人還在那裡不停的顫抖。 她看得心裡有如刀割,她的雙淚落在胸前。 她開始為金盞花脫衣服,每脫一件,她的心頭便壓下一分重擔,直到金盞花渾身衣服都脫光了,在燈光下,看到金盞花的皮膚已經變成微紫。 這一瞬間,玉蟬秋的一切心頭負擔,都變成為烏有。 也只說了一句:「花大哥……。」 便飛快地脫光自己身上的衣服,跳到床上,將金盞花摟在懷裡。 這一摟之下,玉蟬秋幾乎叫了出來。 因為她摟在懷裡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塊冰凍的 寒鐵,這一陣聚然的寒冷,幾乎讓她起了一陣痙攣。 但是,她心裡明白,她必須要忍受下去,如果不能忍受下去,金盞花的性命就要完了。 她開始運行全身的功力,咬緊牙關,將金盞花緊緊地擁在懷裡。 房間並不很大,窗戶卻緊閉著,房子當中,燒著一盆火,火當中架著一個瓦罐,咕咕嚕冒著熱氣。 在玉蟬秋和金盞花的身上,蓋著兩床厚的棉被。 整個房裡,洋溢著溫暖的火熱。 玉蟬秋一開始就像抱著冰塊,可是,她咬牙忍受沒有多久,卻開始感到燥熱。說到燥勢那是她的身子,她懷裡擁抱的金盞花,依然寒冷如故。 玉蟬秋開始流汗,汗水流向他們兩人緊貼的身體之間,也變成了冷冰冰的。 玉蟬秋頭髮濕了,滿臉的汗水,連眼睛都濛濛看不清楚了。 她此刻的渾身,可以說是汗如雨水。 不止是流汗,而且灼熱難當,熱得使她幾乎要發昏,熱得讓她忍受不住。 可是懷裡的金盞花.仍然是冰冷如昔。 玉蟬秋要動搖自己的信念了,她開始懷疑,這種方法究竟有沒有效果。她沒有在意自己的名譽,她在意的是金盞花這樣死在玄陰掌下,是她不能接受的殘酷事實。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的臉上,是汗是淚! 她準備放開自己的擁抱,死了這條心。 忽然,她發現一個事實,金盞花的身子不再顫抖了。 她開始一驚:「是已經死了嗎?」 她抬起手來,試試金盞花的鼻息,居然有了正常的呼吸,而且,最令玉蟬秋感到興奮的,金盞花呼出來的氣,竟然不是寒氣。 她不相信似的,再用手背試試金盞花的前額,果然,已經不是那樣的寒冷如冰了。 這一個發現,使玉蟬秋喜極而泣。 她用雙手緊緊的摟住金盞花,口中喃喃地說道:「花大哥,你不會死的!不會的!」 房裡的熱氣烤人依然。 玉蟬秋的汗流依然。 時間慢慢地過去,窗外已經有了曙光。 玉蟬秋不知何時也昏昏地睡過去了。 直到她懷裡的金盞花,有了微微的蠕動,她一驚而覺,凝目注視懷裡的人,臉色非但不再烏黑,已經轉變為紅潤。 金盞花呼吸均勻,似乎是在熟睡中。 玉蟬秋一抹喜悅剛上心頭,立即被一種難以言宜的羞意蓋住。 她慌忙跳出棉被,連汗也未及擦,匆匆將衣服穿好。房子沒有鏡子,如果此刻照鏡子,一定是臉泛紅霞。 她長長地吸了口氣,抹去臉上無法說明的淚痕。 再靠近床來,伸手試試金盞花的額上,感覺到有些熱,一切都已經和常人一樣。 房裡的火盆只剩下灰焰,兩床棉被掀掉了一床。 如此一折騰,金盞花忽然在棉被裡的身體,開始在轉動。 玉蟬秋忽然想到:「他還是全裸著的。」 這一慌,不知道如何才是好。一驀地,她沖到房門外,差一點撞上了老頭。 老頭正懷抱著一簍子木炭,玉蟬秋剛一停腳步,老頭就趕忙問道:「總管大人,你的朋友是不是已經好多了?」 玉蟬秋當時臉上一陣飛紅,支吾地說道:「大概差不多是好得多了。」 她忽然轉變語氣說道:「老大爺,不知道還有沒有熱的豆漿?」 老頭連忙說道:「有,有。我給大人留有一瓦罐,正熱著呐!原來是沒有了的,我想大人如果醒來,是會要喝一碗熱騰騰地豆漿的。待我去端來。」 玉蟬秋連忙說道:「不了,老大爺,你還是先進去把木炭添旺一些,順便看看我的朋友醒過來沒有,這豆漿嘛!我去端就是了。」 她也不顧老頭的反應,匆匆跑到灶臺上,找到那一瓦罐豆漿。 老婆婆不聲不響地遞來一碗赤砂糖,調和在豆漿裡,剛一回到房門,就聽到金盞花說話的聲音很大:「老大爺,你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你是說……。」 老頭說道:「這位爺,昨天夜裡的情形真是可怕極了,整個臉都是烏紫的……。」 金盞花急躁地攔住他說道:「我要問的是什麼人把我的內衣脫掉的?」 老頭想必被金盞花這麼大的脾氣,嚇得怔住了。 他呆了一會說道:「因為爺中了陰毒……。」 金盞花放低了聲音,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道:「對,我是中了陰毒,我記得很清楚,我和尼姑對了一掌。……不對,中掌以後,我是向城裡跑的,為什麼又回到你這裡。啊!那一定是我昏倒了……。」 老頭可抓住話題了:「你這爺,你當時不僅是昏倒了,根本你就是已經凍僵了的死人。你的朋友總管大人他急得快要發昏,將你抱到這裡,準備了火盆、棉被,都是沒有用的,後來……。」 「後來怎樣?」 「後來是老朽出的主意,像這種從身體裡冷到外的陰寒,光靠蓋棉被、烤火盆是不夠的,也是無效的。我說,試著用另一個人光著身子,用自己的體溫和陽氣,去溫暖你的身子……。」 「老大爺,我問的就是這個。你是說要用另一個人身子的陽氣,來暖和過來我的身子?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 「老大爺,你那來的這種餿主意?」 「主意不餿,老朽在這路邊開豆腐店,也聽過不少江湖上的傳說。你看,現在你不是好了嗎?要不然一個已經凍僵了的人,怎麼能一夜不到的時間,又活回來了呢?」 「你那裡找的人?我是說……。」 「我的爺,你怎麼這麼糊塗?你送到店裡的時候,正是深更半夜,到那裡找人?再說,你的朋友總管大人,看樣子你們是生死之交,自然他就做這件事了,他又年輕,火氣足、陽氣旺……。」 老頭說到這裡,停住了,接著是驚慌地問道:「大爺,你是怎麼了?你哭了?」 金盞花沒有說話。 老頭接著勸道:「大爺,這也沒有什麼,生死之交的朋友,為對方做點事,也用不著這樣,朋友本來就應兩肋插刀的……。」 大概金盞花沒有理他,老頭也就知趣地退了下出來。 在門口,看到了手裡端著豆漿的玉蟬秋。 玉蟬秋似乎也是呆在那裡,眼眶裡也含著淚水。 老頭又是一驚,連忙問道,「總管大人,你老是怎麼了?」 玉蟬秋抬手試去眼淚,搖搖頭。 老人只好悄悄地離開,走回他的灶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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