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碧血金刀 | 上頁 下頁


  第二章

  鐵尺王也可算是洞庭湖的麻雀了,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可是此刻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安靜。

  就在他張大著嘴,說不出話來的時候,窗外的人又說話了,說話的聲音是帶著笑意的。

  「既然你說這面是誰送的,對你是加此的重要,現在我告訴你,面是我叫他送的,你又為什麼不請我進來和你見面呢?」

  鐵尺王收斂心神,趕緊應聲說道:「王可其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得很,客棧很小,房間也很窄,實在不敢屈駕,還是我出來會見大駕。」

  窗外的人倒是十分乾脆,說了兩個字:「不必!」

  鐵尺王只好規規矩矩拉開房門,並且把小夥計請出去,他自己站在門外一旁,很恭謹地說道:「那麼恭敬不如從命!請。」

  就是說這樣的一耽擱,鐵尺王再抬頭時,原來房裡已經多了一個人,一個絕色的女人。

  鐵尺王心裡明白,那是從視窗進來。

  這個女人長得堪稱絕色,頭上是梳成許多辮子,在一轉動之間,給人有難以形容的力量。

  繡花的衣裙,襯托出盈盈一握的腰,這是一般婦裝所沒有的。裙子下面,是一雙沒有纏裹的腳,穿的是一雙繡花鞋。

  看年齡,叫人看不准。從裝扮的衣著來看,是一位風韻成熟的婦人。如果單從臉上來看,至多不過十八九歲的姑娘。

  鐵尺王真不愧是老練江湖,他抱著拳,拱著手,含笑說道:「在下姓王……。」

  這位姑娘微微一笑,接口說道:「王可其,今年五十五歲,是安慶府已經退休的名捕,在江湖上,人稱鐵尺王是不是?」

  鐵尺王尷尬地笑了笑,拱著手說道:「在下請教姑娘尊姓芳名?」

  姑娘說道:「我姓玉,金玉滿堂的玉。」

  玉姑娘此刻笑容一收,冷冷地說道:「王可其,你是奉知府大爺之命,前來辦案的,為的是相府裡丟了一個『金盞』,是不是?」

  鐵尺王點點頭,很坦白地承認說道:「是的!」

  玉姑娘說道:「你既然已經退休,就不應該再來管這件閒事。」

  鐵尺王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錯,我是退休了,但是,也算不得是管閒事。」

  「這話怎麼說?」

  「有人偷取了相府裡的寶物,安慶府職責所在,衙役捕快就首當其衝,三天一催、五日一比,真叫人可憐他們。像這種高人的案子,那些衙役捕快有什麼用呢?這無同情側隱之心……。」

  「啊!於是你就挺身而出,你是名捕,當然要比他們高明。你有把握破案嗎?」

  「我沒有把握破案,我也不比普通衙役高明,但是,我出來有一個好處,那些衙役捕快不要再受比催之苦。」

  「你如果也破不了案呢?」

  「一切罪過我一個人承擔,總比大夥兒受罪要高明得多吧!再說,我就這樣鍥而不捨,我相信老天有眼,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即使你知道了是什麼人盜取了相府『金盞』,又有何用?你能拿得了他嗎?」

  這句話激起了鐵尺王的豪氣,當時他也正色說道:「玉姑娘的話說得不錯。像我王可其應該有自知之明,憑我這樣三腳貓的莊稼把式,還能捕捉那些身手高絕的人嗎?當然不能。問題是:不能做、做不到的事,就要放著不做嗎?人生還有很多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結果往往又會成功。這就是我說的:老天有眼!」

  玉姑娘笑笑說道:「這麼說,你對於破案很有信心?」

  鐵尺王搖搖頭依然正色說道:「我沒有把握,但是我對於另一件事有把握!」

  「什麼事?」

  「天網灰灰,疏而不漏。」

  玉姑娘收斂了笑容,倒是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她淡淡地說道:「王可其,你果然不愧是安慶府的名捕,你確有幾分豪氣和魄力,是一般普通人所比不上的。只可惜你的武功是太低了一些。」

  這樣當面明言,是任何人所無法忍受的。

  鐵尺王莊嚴地說道:「玉姑娘深夜到此,當然不是為了來說我王可其武功不行的嗎?究竟有何指教?我洗耳恭聽。」

  玉姑娘笑笑說道:「看來是我說話不小心,傷害到你。不過,我說的都是老實話,只不過是真言罷了。比方說,你隨身重要物件,能被人竊取而自己蒙然不知,單從這一點來看,就算你知道了對方,又豈奈他何?」

  王可其這位被江湖尊稱為鐵尺王的名捕,此刻已經火冒三丈,他就是個泥人,也會有幾分土性。

  但是,五十五歲的鐵尺王,他不愧是經驗老到的名捕。他按捺住心裡的怒火,仍然抱拳說道:「姑娘說的不失真情,但是,如果真知道誰是盜盞賊,即使我的本領不如對方,我還是要執行我的職務。玉姑娘,我不是已經說過嗎?天網灰灰,疏而不漏!如果壞人惡棍都能逍遙法外,這個世界還得了嗎?」

  玉姑娘笑笑說道:「你說的很好,我也說過,你的豪氣就變成了空口說大話。」

  鐵尺王說:「我不以為我有豪氣,我也不以為我在說空話。我是一個退休的老捕快,如今退而複出,我的身份還是捕快,我只是站在一個捕快的地位說話。」

  玉姑娘點點頭,微笑說:「很好!現在我就要告訴你一件與你捕快身份有關的事,看你還能有多少豪氣?」

  鐵尺王此刻心裡忽然有一種預感,他感覺到這位玉姑娘恐怕與這個「金盞」案,有著密切的關係。

  鐵尺王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如果是這位玉姑娘有意來幫忙,那真是一件可喜的事。雖然從她露面到現在,還沒有看過她露出武功,但是,鐵尺王憑自己的經驗,他可以斷定這位玉姑娘絕不是一個普通人物。

  也正因為如此,如果玉姑娘不是來幫忙的,而是事情的主角,那就棘手了!

  鐵尺王還鎮靜的說道:「請姑娘指教。」

  玉姑娘說道:「你可知道相府裡『金盞』是誰偷去了嗎?」

  鐵尺王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所以在下才領得一張海捕公文,要從大海裡撈針。」

  玉姑娘說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鐵尺王大喜,連忙說道:「如果姑娘能把對方是誰在什麼地方告訴在下的話,姑娘,你是立了大功一件。安慶府的太爺和桐城縣相府,都有重獎,就是在下與安慶府的衙役捕快,都感激不盡。」

  玉姑娘說道:「就算是我告訴你了,你能逮捕得了他嗎?」

  鐵尺王說道:「方才我說過,人只要是盡了力,就可以無愧於心。做人如果能做到俯仰無愧,也就夠了。何況,我可以憑海捕公文,到桐城縣要求支援。」

  「來三五十個弓箭手,也是徒勞無功的。因為這個人身手十分了得。」

  鐵尺王問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玉姑娘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笑盈盈地說道:「是我,玉蟬秋!」

  鐵尺王混身一震,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但是他仍然很沉穩地說道:「姑娘,你是說笑了。」

  玉蟬秋微笑著說道:「你看我是在說笑話嗎?」

  鐵尺王楞了一下,便接著說道:「既然姑娘說的是真的,這場官司姑娘就打了吧!王可其別的不可說,可以保證姑娘到了安慶府以後,上上下下,不讓姑娘有一點點為難,或者是受一點點委屈。」

  玉蟬秋笑笑說道:「哦!你可以保證?」

  鐵尺王說道:「在下可以保證。安慶府知府太爺曾經對我有承諾。」

  玉蟬秋說道:「也能保證我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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