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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寶旗玉笛 | 上頁 下頁
一五九


  老船夫竹篙輕點,船已離岸,他似乎十分喜歡聊天,一面分水撐船,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道:「客官,不要見怪,真是年頭變了。」

  歐陽昭對著江水正自出神,聞言有意無意地道:「怎麼呢?」

  老船夫歎了口氣道:「前五天,我接了筆生意,兩隻船送到洞庭湖,往來算是白跑一趟,還貼了水程伙食,送到了一分半厘錢也拿不到。」

  歐陽昭暗忖,必是遇上了江湖黑道的毛賊,青皮地痞一類的敗類,笑了笑道:「是什麼人這等不講理?」

  誰知在後艙燒茶的老船婆早咕嚕道:「我早說不去,看那些人蒙頭蓋臉的,就知道不是好來路,都是你這老不死的……」

  「蒙頭蓋臉,」這句話打動了歐陽昭的心,吳娟娟不正是說劫持江敏的一幫人,全是蒙頭蓋臉嗎?

  因此趕忙問道:「是嗎?有多少人?」

  老船夫竹篙一橫,讓江水送著輕舟道:「三十多個漢子,還有一乘騾車。」

  這越發對了歐陽昭的胃口,他豈肯不追問到底,心中焦急,嘴裡卻鎮靜地道:「還有一乘騾車?坐的是家眷?」

  「哪裡是家眷。」

  老船婆故意表現的揚揚得意道:「我送飯的時候見過幾回,乃是個花朵似的姑娘。」

  歐陽昭血脈憤張,但仍攝定心神,裝著奇怪地道:「怎會是個女的呢?」

  「八成是搶來的。」

  老船婆說起味道來了,接著道:「光看那一般殺千刀的凶勁,那會有那麼美的親眷。」

  老船夫也不甘寂寞地道:「不會是搶的。」

  歐陽昭追根究底地道:「老人家,你怎知不是搶的呢?」

  老船夫點了兩篙,把船頭撥出江心的急流道:「那姑娘木呐呐的,像是失魂落魄,船走了兩天,她都沒說半句話,像個白癡。強盜搶人,怎會搶個白癡呢?」

  歐陽昭不由想起了吹簫引風淩瑤姬的瘋顛情形來,心中越加難過至極。

  他強自按捺下怒火,問道:「那姑娘的一身打扮,可以看出些毛病嗎?」

  老船婆看著老船夫,似乎誇耀自己的眼福,指手劃腳地道:「他沒見到,我可見到幾次,一身賽銀的宮裝,晶光亮霞的,高貴極了!」

  歐陽昭再也不用遊疑,朗聲揮手道:「老人家,把船開向洞庭湖,我要走水路!」

  老船家夫婦聞言,不由全是一愣,面露驚疑之色,不願意地道:「客官……」

  「開向洞庭湖!」

  「我們從昨天起,不載長程的客人了。」

  「喏,拿去,載不載?」

  通的一聲,歐陽昭從懷內取出個銀錠子,約莫有十兩左右,順手丟在船板之上。白花花的銀錠子,進了黑眼珠,還有不動人的嗎?

  船家夫婦互相望了一眼,又盯在銀子之上,如同做夢一般道:「客官。真的?」

  歐陽昭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一點是假的。」

  老船婆不由大喜,搶著去拾銀子,老船夫精神一振,竹篙輕點,順過船頭,直向江心撥去。一面嘴裡還不停地道:「老婆子,走長途就該煮飯了,把鹹肉煮一塊,好給這位客官用。」

  「我知道,這還用你管嗎?」

  老船婆說著,一對小腳一顛一顛地到後船梢生火煮起飯來。

  輕舟順水,第二天中午,遠遠已望見青蔥蔥的君山影子。

  老船夫遙指著君山前面說道:「客官,日前老漢送的那班人,就是在那兒登岸的。」

  歐陽昭道:「我也在那兒登岸。」

  一言未了,蘆葦深處,嗚的一縷角聲突然而起,接著飛快地鑽出兩隻分水快艇,快艇上各有一個使槳的壯漢,每只船的船頭,站著兩個黑衣漢子,都是蒙著黑紗面罩,僅露出兩隻精光閃閃的眼睛。

  兩隻快艇運槳如飛,箭似地射來,轉眼之間已到了客船的前面。

  歐陽昭先還以為是水上的歹徒,並不為意。

  誰知快艇到了客船之前,四個蒙面漢子一齊恭身雷吼道:「奉教主之命,迎接堂主。」

  這事來得奇怪,歐陽昭不由一愣,起身上了船頭,問道:「四位弄錯了嗎?在下歐陽昭……」

  不等他的話說完,快艇上四人早又答道:「教下等正是在此伺候。」

  那四人神色端肅,態度鎮靜,顯見是絕未弄錯,並且高聲喝道:「船夥計。把船定住,等著堂主座船迎迓。」

  其中之一說完,由懷內取出個牛角口哨,嗚——嗚——吹了兩聲。

  哨音甫落,港汊鑼鼓喧天,哨呐齊奏,駛出一隻三帆大船,朱紅帆櫓,雕花艙欄,裝飾得富麗堂皇,極盡雍華。

  船頭上並排站著八個孌童,俱是錦衣花帽,俊秀佼美,每個人的身材高矮相等,整齊美觀。

  歐陽昭不覺看得呆了,揚聲道:「四位是哪一教的兄弟?」

  那四人之一的恭身答道:「請堂主換船,打發了船家,自然明白。」

  歐陽昭是藝高人膽大,又存了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意思,聞言也不再深問,由客船之上,一式魚躍龍門,口中應了聲:「如此,我也不謙了。」

  語音未落,人已射離客船,輕如落葉,形同飛絮地落於三帆大船之首。

  八個孌童霍地伏在船首,低聲道:「恭迎堂主。」

  歐陽昭.眉頭一皺道:「免。」

  又對快艇上的四個漢子道:「四位也過來吧。」

  四個漢子齊聲道:「屬下等不敢,謹替堂主引道。」

  說完,快艇的船頭一調,直向蘆葦深處駛去。船身擺動,三帆大船咿呀聲裡,也向原路水道隨之而進,遙遙相隨。

  歐陽昭站在船首,打量那君山的形勢,三隻船在左彎右拐的亂港汊中分浪而進。

  約莫盞茶工夫,船已抵岸。兩隻快艇上的漢子,早已棄舟躍身岸上,排班恭迎,高聲叫道:「請堂主下船。」

  到了這步田地,歐陽昭毫不猶豫,彈身下了大船,放眼望去,心中已自有數。

  但見迎面岸上聳立著一座極大的青石碑樓,橫著刻上「武林一統」四個龍飛風舞的大字,蒼勁有力,似是出自名家手筆。

  江敏難道是一統教劫來的?

  不會呀!一統教是急欲網羅我,怎會做與我結怨之事呢?

  一統教不是在西北嗎?

  一統教教主,據執法堂的陰判蔔通說與我有極深的淵源,究竟是何道理?在黃山相見時他那種令人懷疑的行為,是……

  歐陽昭的心中一時幹頭萬緒,紊亂如麻,不由轉面對著四個漢子道:「原來四位是一統教的弟兄。」

  四個漢子聞言,一齊恭身應道:「是。伺候堂主!」

  「四位是執法堂的?」

  「屬下等是功德堂的執事。」

  「功德堂?」

  「不錯,乃是教主以下三大主堂之一。」

  「三大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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