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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第十六章 兩個半人

  江敏雖是氣得玉面發青,銀牙咬碎,但歐陽昭卻是星目微闔,俊臉神情一片平靜從容之態,對於白衣少女的猥言褻語,竟恍似未聽未聞,毫不動容,沒有一點兒惱怒氣憤之色。

  他內心雖然極是憤怒,恨透了白衣少女,恨不得立刻沖出這片花樹迷仙陣,手起掌落,將白衣少女斃殺掌下。

  可是,他能辦得到嗎?他的一身武學功力,雖是浩瀚如海,高深莫測,然而此際,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這片花樹迷仙陣實在太過奇妙玄奧,根據白衣少女話聲傳來的方向,聽聲辨位,判斷她的立身之處,可能就在右方丈餘地方,但是,他窮盡目力索視她的身影之時,眼前卻是昏茫茫的一片,憑他那黑夜視物如同白晝,透視雲霧數丈的銳利目力,竟然看不到三尺之遙。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心中完全明白,縱是氣憤惱怒得有如烈火焚胸,—也只是徒然自找苦吃,於事無助。

  他雖然未曾習過河圖洛書,奇門術數之學,不懂此陣之奧妙變化,但他乃是個聰明絕世,心智超凡的一代奇才,何況一個人在憤怒達於最高峰巔之後,往往會轉趨於冷靜,顯得特別從容、鎮定。

  此時此際,他已深深地體會出,這座陣式的玄妙奧秘,決非是他的一身武學功力所能敵的,要想脫困出陣,就必須沉神靜氣,冷靜、鎮定,待機而動。否則,不僅難以脫出此陣,並且在胸中怒火如焚,怒令智昏,心浮氣燥,神緒不寧的狀況之下,更易為敵所乘。

  他乃機智絕倫之人,心中既已體會出這些,哪還會空生憤怒,妄動無名之火,徒自亂神燥氣,與敵可乘之機,自找苦吃?

  是以,白衣少女的猥言褻語,雖是極為難聽刺耳,他卻恍似未聞,氣靜神凝地星目微閉,俊臉上滿是一片平靜從容之色。

  他神情雖是一片平靜從容小心底卻在運用著他的智慧,暗暗籌思著迫使白衣少女現露身形之計……

  因為,他知道除了迫使白衣少女現露身形,出其不意,以快捷奇絕的手法制住她,命她帶路出陣之外,別無他策。

  江敏雖也是天生慧質蘭心、聰明透頂的少女,但她此際正值羞憤急怒交加,靈智蒙蔽之時,歐陽昭這種反常的平靜從容的神態,猛可之間,她如何能夠體會領悟?

  「喂!你怎地不說話呀?她的話那麼難聽,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在乎麼。」

  她見他那麼從容平靜,不言不語,對白衣少女的猥褻之言直似未聞,忍不住氣急地輕推了他一把說。

  歐陽昭被她輕輕一推,神思似乎從恍惚中霍然驚醒,一雙星目微睜,望著她淡淡地笑了笑。

  忽然,他笑容一斂,雙眸精芒電射,俊臉神光湛然地凝注著她的玉面,聲音低沉而嚴肅地說道:「敏妹,內功心法中有雲:靜則甯,寧則定,定則靈生,靈生則神清氣爽,心返空明,而入無物無我、物我兩忘之境。如是,則一切外魔外物,皆不足以侵擾吾心吾神矣……」

  他話方說至此處,忽聞白衣少女又是格格一聲嬌笑,道:「看不出你年紀雖然不大,內功心法竟然已得上乘精要,真是難得。只可惜……」

  白衣少女說到這裡,忽地微微一頓,惋惜地輕歎了口氣,接道:「唉,你現在想及這些已經遲了一步,不然,适才的那番旖旎風光,也就不會演出了……」

  她語聲中雖是含著惋惜之意,聽來使人心動,但歐陽昭卻仍然恍如未聞地目視江敏,接著又道:「她說且由她說,我們只當作沒有聽見好了,她縱是說得再難聽,不堪入耳,於我們又有何妨?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妄生怒氣,徒作口舌之鬥呢。」

  歐陽昭的這番話,江敏聽入耳中,何異是醍醐灌頂,立時明白大悟,遂朝歐附昭微笑地點了點螓首,接著也就默默地闔起一雙秀目星眸,摒除去胸中的怒氣雜念,寧神靜息地調息起來。

  江敏的內功雖然不如歐陽昭深厚,但她所修習的也是上乘心法,調息不久之後,明豔照人的玉面上便已現出一片湛然神光,儀容莊肅,宛如一尊聖女雕像,令人油然生敬,不敢仰視。

  顯然,就這片刻工夫,她已進入心靜神寧、靈生之境。

  歐陽昭見江敏如此神情,便不由得大放寬心,俊臉上浮現起一絲喜悅的微笑。

  白衣少女立身何處?歐陽昭雖然無法看到她,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她對歐陽昭和江敏的一切神情舉動,似乎均看得十分清楚,瞭若指掌。

  歐陽昭的俊臉上剛浮現起一絲對江敏暗贊、喜悅的微笑,忽又聽得白衣少女發出一聲格格嬌笑,說道:「你且慢得意高興,她雖已如你所說靜則甯,寧則定,定而則靈生。摒除氣怒,依照上乘內功心法調息,進入心靜神寧,靈生不為外物侵擾之境,但是你們仍舊無法出陣脫困,而且……」

  白衣少女說至此處,忽地一頓話鋒,聲如出谷黃鶯,接道:「喂!你怎地又閉上眼睛了呢?難道我現在所說的話,也是些不堪入耳之言麼……」

  她所說雖已不再是不堪入耳的猥褻之言,但歐陽昭仍然置若未聞,不予答理。

  她見歐陽昭不答理她,遂即輕聲一歎,幽幽地又道:「我知道你此刻心裡已經恨透了我,其實,關於适才之事,我心裡也正後悔得不得了呢……」

  她這句話果然打動了歐陽昭的心,他情不自禁地睜開一雙閉闔著的星眸,他雖然看不見她,卻望著她發聲之處,微感詫異地問道:「你後悔什麼呢?」

  「我後悔不該吹奏那令人神迷瘋狂的妙韻仙音。」

  歐陽昭冷冷地道:「什麼妙韻仙音,根本就是邪蕩無恥的淫曲。」

  白衣少女淒聲一歎道:「仙音也好,淫曲也好,我真後悔不該吹奏它。」

  歐陽昭一聲冷笑道:「可惜大錯已經鑄成,你現在後悔已經遲了。」

  白衣少女幽幽地道: 「大錯鑄成,後悔雖是已遲,但是……」

  「怎樣?」

  「事情的發生,完全出於我意料之外。」

  歐陽昭朗聲一笑,道:「你的口才倒很不錯嘛。」

  「實情如此。」

  「動聽的謊言。」

  「我並未說謊,事實確系出於我意料之外。」

  歐陽昭略一沉吟,問道:「原因呢?」

  白衣少女輕聲一歎,聲音極其柔美地說道:「我因見你們二人人品俊逸,氣宇不凡,而且俱皆神儀內瑩,內功修為精深,才吹奏出迷仙曲音,欲藉以試試你們二人的內功定力和我這新學成不久的迷仙曲的火候如何?哪料……」

  她說至此處,忽又輕聲一歎,接道:「沒有料想到,她竟是一個易釵而弁的冒牌男人,而我又一時未曾注意及此,以至鑄成這等大錯。」

  歐陽昭聞聽,覺著她這番話不無理由,遂將信將疑地問道:「事實真是如此嗎?」

  白衣少女道:「我決未說半句謊話。」

  歐陽昭沉吟稍頃,說道:「這麼說來,事情的發生,倒真是出於你意料之外,乃無心之過了?」

  白衣少女點點頭道:「確是如此,不然,我又何必後悔。」

  歐陽昭默然半晌,忽地問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將我們困在陣中呢?」

  白衣少女答非所問地柔聲問道:「你能原諒我嗎?」

  江敏忽然睜開一雙星眸,說道:「既然是無心之過,我和他當然會原諒你,只怕……」說至此處,忽地頓口止聲不語。

  白衣少女急問道:「怎樣?」

  江敏道:「只怕你所言非實,後悔是假的。」

  「你不相信我?」

  「要我相信,便應該立刻告訴我出陣之法。」

  「只要你們相信我,原諒我,我自然不會讓你們困在陣中。」

  歐陽昭沉聲說道:「你是以此威脅我們?」

  白衣少女急道:「我決沒有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們心裡都非常的恨我,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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