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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永安宮。

  武三白大排盛宴,款待嘉賓。

  酒後,人人都已有了幾分醉意,老酒蟲則是八分。

  突地,老酒蟲眯著醉眼道:「武少俠,跟著小酒蟲我叫你一聲武老弟,偌大一座永安宮竟沒個女主人不像話,我老要飯的介紹你一個如何?」

  所有在座的為之愕然,老叫化竟然要作起媒來了。

  武三白藉著酒意,厚起臉皮道:「老哥,好是好,不過話先申明,小弟我可不接受貴幫的女弟子?」

  眾人為之忍悛不置。

  老酒蟲一本正經地道:「那當然,老要飯的怎能要老弟捨棄萬貫家業跟著去要飯?所提的當然是門戶相當。」

  丁浩道:「老哥要提的是何府幹金?」

  老酒蟲道;「成了你是你小酒蟲的連襟。」

  這話已經非常明顯,指的是余文英。

  眾人又一次愕然。

  這種事當著雙方男女的面提出,實在非常尷尬。縱使武林兒女不拘小節,也太過份了些,令人無地自容。

  餘化雨倒是心動。

  武三白的臉除了酒紅又塗上一層朱。

  「我不配!」余文英意外地脫口叫出聲。

  「什麼不配?」老酒蟲瞪大了醉眼:「丫頭,你可是天生麗質,難撿難挑的大美人,就為了臉上多了個疤麼?這算什麼,江湖男女,刀劍裡打滾,誰保得了不受點傷,我老要飯的倒是認為這樣更美。」 「我不配!」余文英又叫了一聲,表情十分怪異。

  丁浩心裡最明白.余文英受了趙天仇的迫害,已經不是女兒之身,她說的不配是指這,可是這秘密絕不能揭穿。

  「你還要說不配?」老酒蟲固執得可愛。

  「老哥,這不能急的,慢慢再商量。」然後急忙扭轉話題:「地下室裡還有個趙天仇沒發落,文英在穀裡說有事未了指的就是這,何老……」

  「公子有何吩咐?」何管家隔度轉頭問。

  「煩您和若愚去把人帶來如何?」

  「好!」何老起身。

  斐若愚也離座,與何老匆匆出廳。

  氣氛立即轉變。

  余文英和小桃紅面上已布殺機。

  這一來,滿座沉默。

  不久,何管家和斐若愚把趙天仇架到。

  趙天仇武功已廢,而且自份必死,但桀傲之氣仍在,撇開正邪的立場不淡,他的出身是當得起「煊赫」二字的。可能,他被關在地下室的這段日子已經想透,生死早置之度外,在環掃全場之後,昂首上望,了無懼色。

  「賢婿,這是你的事,你作主處理吧!」餘化雨說。

  「小酒蟲,明快些,看著惹厭!」老酒蟲加了一句。

  丁浩起身。

  余文英行動可真快,一下子便到了趙天仇身前。

  「趙大仇,你是畜牲,不是人,你準備怎麼死法?」

  「隨便!」趙天仇不看余文英。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余文英雙手十指在抓放。

  「沒有!」昂首依然。

  「我要你死得像一條狗,跟你祖父和小姑姑一樣。」

  「什麼?他們……」趙天仇瞪視著余文英,臉孔起了急劇的抽扭,目中的怨毒誇張一點說簡直可以殺人。

  「他們在陰司路上等你。」

  趙天仇本能地掙扎,但在何管家與斐若愚的控制下當然是白費,在一陣扭動之後,頹然垂下下頭,以一種極古怪的聲音道:「我認了,江湖上殺人人殺,司空見慣;得勢時殺人,失勢時人殺,這非常公道。」

  余文英哼了一聲咬牙道:「你說得不錯,狗嘴裡居然吐人言,我要你一寸一寸地死,這是休該付的代價。」驀舉右手,曲指為鉤,抓出……

  「啊!」趙天仇慘叫—聲。

  余文英的五個指頭尖已沒入趙天仇的左面頰,還波及了半邊鼻翼與嘴角,鮮血湧冒流落,沒頸而下,五指一收,肌膚裂開,趙天仇的身軀扭曲震顫,他拼命咬緊牙不發出哼聲,他明白會死得很慘,但終歸是死。

  眾人摒息而觀。

  丁浩有心要讓余文英紓解心中的怨氣,默不作聲。

  余文英的左手五指又捶入趙天仇的胸部。

  趙天仇悶吼了—聲又閉上口。

  「余姑娘!」武三白開了口:「殺人不過頭點地,給他個痛快吧!」他是此間主人,說活當然有其力量。

  小桃紅遞上了一柄短匕,但卻被丁浩接去。

  余文英收手後退。

  「姐夫,你要親自動手?」 「不,我要放他走。」

  「什麼,你……」

  「文英,他武功已失,也毀了容,趙家付了血的代價,趙彬臨死求我留他家一線香火,我答應了,趕盡殺絕的事我們不能作,我想……你會聽我的建議?」

  余文英想說什麼沒有說,她是同意了。

  丁浩望向斐若愚道:「交給你處理。」

  斐若愚二話不說,仍由何管家伴同把趙天仇架走。

  這一場血腥的風雨至此算是落了幕。

  老酒蟲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各位,老要飯的還有事,先走一步。」

  「老哥!」丁浩有些依依。

  「小酒蟲,過些時我到島上找你。」然後又向餘化雨道:「余老弟,等你回南方時我會送行。」

  「後會有期!」餘化雨起身抱拳。

  「晚輩恭送!」武三白離座。

  「小弟也理應相送!」丁浩擠了下眼。

  老酒蟲本待拒絕,看了丁浩的眼色他便不作聲了。

  X X X

  永安宮大門外,三人聚在一起。

  「小酒蟲,你想說什麼?」老酒蟲問。

  「關於老哥做媒的事。」丁浩瞄了武三白一眼。

  「啊!我倒忘了我放過的屁,怎樣?」

  「武老弟的意下……」丁浩轉問武三白。

  「這……小弟對余姑娘印象很好。」武三白俊面一紅,期期地說,言下之意,他是同意這件婚事。

  丁浩整理了一下思緒,容色一肅才開口,把余文英在春之夕被迫失身于趙天仇的經過與原委說了一遍。

  老酒蟲張大口發不出聲音,他作夢也沒想到會有這內幕。

  武三白低頭皺眉苦思,臉上的神色不斷變幻。

  三人全沉默下來。

  許久——

  武三白突然抬起頭來,眸子裡一片湛然之光。

  「這不是余姑娘的錯,而是她的不幸,小弟不計較這個,武林兒女不該為世俗教條所束縛。」

  「說得好!」丁浩拍了下武三白的肩膀。

  「嘻!老酒蟲算沒丟化子臉,不過……」

  「不過什麼?」丁浩轉望老酒蟲。

  「那丫頭很有個性,恐怕反而是她不答應。」薑是老的辣,老酒蟲洞悉人情人性。

  丁浩握住武三白的手。

  「武老弟,你……真的考慮好了?」

  「當然,這又不是兒戲的事!」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兩人推手並肩回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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