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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丁浩退開,選擇了一個有利的位置靜待下文。

  約莫半刻光景,一條人影電射而出,像一隻巨型蝙蝠出洞,落實之後,立即閃向一叢矮而密的樹叢,無巧不成書,丁浩恰隱身在樹叢之後。

  真的是「法王」趙彬,他已除下麵巾,揉成一團掩住口鼻,正如小茉莉所說的涕泗橫流,這一招的確夠絕。一陣觀望之後,他準備轉移位置,回身……

  「啊!」他脫口驚叫。

  丁浩正站在當面,距離不到三步,如果丁浩施用突襲,他難逃一劍之厄。

  「趙彬,如果我換作是你,你早已毫不考慮地下手對不對?」

  「……」法王默然。

  現在,丁浩才真正看清了半月教主的廬山真面目,長相還不賴,只是鼻子太勾,眼睛裡陰氣太重。

  「我給你最公平的機會,準備用劍吧!」

  「酸秀才,你已經明白本座一開頭便找上你的原因?」

  「知道,只是你閣下的作法太卑鄙。」

  「報仇也要講究作法麼?」

  「當然,你可以光明正大叫戰,卻出之綁架幼兒。你先後謀殺余化龍夫婦,在下敢斷定用的絕非光明正大的手段,你這種邪惡之徒居然也想稱尊武林令人齒冷。」

  「酸秀才,別說得這麼冠晚堂皇,江湖上達者為尊,成,邪者亦正,敗,正者亦邪,古往今束莫不如是。」話鋒一頓又道:「本座問你,你把趙天仇怎麼了?」

  「令孫麼,他還活著。」

  「你準備把他怎樣?」法王目中又爆剩棱芒。

  「不怎樣。只是他必須要為自己所為付出代價而已。」丁浩正氣凜然,不再是「醉書生」的佯狂之態。

  「很好,你也要為所為付出代價。」

  「當然,這很公道,倒是有個問題在下不明……」

  「什麼?」

  「半月教之名的由來?」

  「告訴你無妨,月有圓缺,如果不能圓便是半月。」

  丁浩算是明白了,「武林之後」已亡,趙元生也已伏誅,趙家的「月」是永遠不能圓了,不但不能圓,而且還會破滅,這叫天道不爽。

  「言止於此,請吧!」丁浩亮出架式,「月魄神劍」吐出熠熠青芒,映著日光,放射出刺目驚心的森寒。

  「法王」的劍也揚起,兩把寶刃爭輝。 短暫的對峙,雙方出了手。

  丁浩在兵刃上巳無顧慮,信心十足,放手搶攻。

  「法王」為了爭生避死,當然也是全力以赴。

  栗人的搏殺場面再一次疊出。

  雙方都是不世出的高手,雖說都是在負傷筋疲之後,但在生死對決的情況下,場面仍然是驚世駭俗的。

  幽谷榛莽,沒人有這眼福欣賞。

  二十招之後,「法王」已落下風,也雖然奮力挽回頹勢,但對手太強,劍法上些微之差便等於註定了命運。

  占上風是一種鼓舞,丁浩鬥志昂揚。

  堪堪到了第三十個回合,丁浩抓到了對方一個破綻,「月魄神劍」鑽而入,場面倏呈靜止,劍尖突破了魚皮甲靠刺入主胸半尺。「法王」的臉孔扭歪,面上一股不甘心的神情,恨怨齊集,令人看一眼便終生難忘。

  「這……這是天意麼?」法王口角湧出血沫。

  「孽由自作,不必怨天!」丁浩聲如沉雷。

  「酸……秀才,本座……有個請求……」

  「你說?」

  「請……請留……趙氏—線……香火。」

  「你是說留趙天仇一命?」

  「對,不……錯!」怨毒變成了沮喪。

  丁浩考慮了許久,才沉凝十分地道:「在下答應!」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飛閃而來,是余文英。她臉上的神色非常可怕,看了看現況,突地舉劍仰天厲叫道:「爹,娘,看仇人的血,這是女兒對你們的祭禮!」轉面對著「法王」,切齒道:「趙彬,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今天惡貫滿盈,該結束你醜惡的生命了!」劍刺出,橫裡貫穿了「法王」的頸項。

  「你……你……」血沫狂湧,封住了嘴。

  抽劍,血水急噴。

  「法王」的雙睛暴突,身軀一陣強直,砰然栽倒。

  丁浩的劍自然脫離。

  余文英再揮劍。

  「文英,不可……」丁浩急加阻止但已不及。

  余文英的劍已揮落,「法王」的頭臚與身體分家。

  丁浩吐口大氣。

  余文英抓起「法王」的腦袋向外奔去。

  丁浩木然望著無頭的屍體,除魔的目的達到了,但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江湖上的恩怨何時休?血腥何時了?野心大如天的「冷血修羅」梟雄夢醒,而且死不能全屍,當然,他是業由自招。人作孽不可活,他又成了武林史上無數個警世的故事主角之一,可是古往今來,能接受這種血腥教訓的江湖人究竟有幾個?

  X X X

  半月教主「法王」的頭供在「無恨師太」的墓前。

  余文英長跪,淒切吐哀音。

  所有的人圍在四周。

  「無恨師太」是否真正地「無恨」了?如果當初她還是江湖尤物「百花娘」時沒與趙彬牽上這份情業,所有的發展便不會如此,悲劇也不致形成。

  丁浩來到,無言站立。

  不久,余文英拭淚而起。

  「文英,賢侄女,這樣已足可告慰你父母在天之靈了!」餘化雨沉痛地說。

  「大伯,這是……餘氏門中的不幸麼?」余文英哀聲說。

  「可以這麼說,但也是武林的不幸,反正事情已經發生,而且也過去了,幸或不幸都無法改變,你流離顛沛了這麼多年,夠苦了,隨大伯我回南,齊雲莊本就是你的家,你跟文蘭一樣是我的女兒。」餘化雨老眼發了紅。

  「大伯,侄女尚有事未了!」

  「哦!還有何事未了?」

  余文蘭望望武三白,又望望丁浩,期期地道:「我們先回永安宮再談吧!」

  丁浩心中已經有數,附和道:「這樣也好!」說完,轉向斐若愚道:「若愚,就煩你派人處理此間內善後,趙彬雖然罪大惡極,但人死仇消,把他的頭合回身體埋葬,否則便是不仁,岳父大人,這樣好麼?」

  餘化雨點頭道:「很好,俠者必有仁懷。」

  丁浩又向武三白道:「武老弟,還要攪擾一次?」

  武三白正色道:「那裡話,若非丁兄大義,永安宮早已不存,這番盛德,小弟我永銘五衷。而且,來日方長,跟兄長與各位的友誼現在才是真正開始,如蒙不棄,永安宮的大門永遠為各位敞開。」

  老酒蟲大聲道:「說得好,可惜此地沒酒,否則我老要飯的要浮三大白。」

  丁浩笑笑道:「那我們就上路吧?」

  余文英轉身拜別母親墳墓,小桃紅也跟著叩拜。

  丁浩以侄女婿的身份,也上前拜了一拜。

  一行人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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