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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零


  「醉書生,你反正死定了。」

  丁浩立即抑制情緒,冷靜下來?這是非常必要的步驟。唯有冷靜才能應變制敵機先,使功力發揮到極致,他一直在等待的便是這一刻,除魔衛道心願之達成就系於這一刻,同時也是了斷他師徒與『法王』之間恩怨的關鍵。

  「教主閣下,看來今天必須有一人留在峰上?」

  「一點不錯。」

  丁浩說完這句便不再開門,他本有許多疑問要向對方查證,但他十分清楚『法王』的心性為人,不到最後的時刻他絕不會說實話,所以隱忍住了。他以至上心法「摧元封穴」止住了血,也止住了痛,不須借助外力和藥物,這在別人是無論如何辦不到的。現在,他要以全心全力來對付這可怕的敵人,為了自己,也為了整個江湖,他要遏止五年前望月堡與金龍幫的故事重演。

  精、氣,神、人、劍已融為一體,這是武功的極致。

  無形的氣勢,凝聚在特定的空間。

  雙方的兵刃各自停留在一個極古怪的角度,沒有一般劍手的作勢,但卻是無式之勢,出擊的發起點當然也相當奇詭,武林中有先例但極為罕見。

  那名替身蒙面人退到丈許之外。

  小姑姑這時出現在另一邊,剛才的連珠暗器就是她的傑作,如果不是她來這一手助攻擾敵,丁浩絕不致受傷。

  雙方久久沒動靜,這是定力與氣勢的拚鬥,表面上什麼也看不出來,彷佛是對峙,但當事人心裡十分清楚,這比打鬥更為兇險,只要一方在氣勢稍微一懈,便將遭致對手致命的攻擊,當然,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在一般高手身上。

  空氣凝凍,時間似也停止了運行。

  可怕的沉默,恐怖的死寂。

  不知是多久,至少是半個時辰,雙方的氣勢相當,都無懈可擊。當然,天下任何事有開始便有結束,不可能一直耗下去,分不出是誰先出手,也許是同時吧,雙方劍騰起、擊出,交嗚聲劃破了凝固的空氣,也打碎了死寂。

  劍氣撕裂了空間,展延,發出一長串音爆。

  雙方各退了一步。

  丁浩駭然,他發現劍身崩掉了一個指甲大的缺口,他這才悄悟自己的護體保命神功擋不住劍鋒,原來對方持的是無堅不摧的神兵。絕不能氣餒,他自己警告自己,只要心神一懈,後果便不堪設想。

  沒有呼喝之聲,雙方發出第二劍。

  貫足內力的交擊,勢道彌足驚人,又是倏合乍分。

  丁浩的心弦又是一顫,劍身又多了個更大的缺口,非關功力,是兵刃上的差異,如此下去將如何?但這意念在腦內只如電光一閃即逝,他不能分心。

  第三個照面。

  「法王」,仗著兵刃上的優勢,毫無顧忌地全力出擊。

  旗鼓相當的對手,全憑真功實力,絲毫也不能取巧,硬碰硬的接觸。「鏗!」地一聲,丁浩的劍斷了尺長一截,不由一窒,就這一窒的瞬間,「法王」的劍不回收,順勢劍出了三式,緊密得有如一式。

  丁浩以斷劍封架,但「法王」的劍術威猛而詭異,劍尖已刺入丁浩的左胸,這是致命的部位,透心即無救。

  急切裡,丁浩的斷劍脫手射出,勢疾而力猛。

  「法王」為求自保,收劍格架。

  丁浩後退八尺。

  「法王」既然得手,當然不會給丁浩任何喘息的機會,一個彈步,劍又揮出。

  丁浩只好空手與搏,掌功再強也不會比劍利,更何況「法王」所持是切金斷玉的神兵,丁浩明顯地落入下風。

  小姑姑喜形於色。

  丁浩勉強撐了五個回合……

  「躺下!」法王栗吼一聲,劍已貫入丁浩的右胸。 抽劍,丁浩真的躺下了,血水噴出,但很快便止住。

  「留活口交換天仇!」小姑姑急叫—聲。

  「已經沒有活口了!」法王和劍垂下。

  「這……」

  「他們會要他的全屍。」

  就在此刻,數條人影由峰後方向湧現,當先的是餘化雨和老酒蟲,接著是斐若愚以及方萍和小茉莉。

  「啊!」方萍和小茉莉同時厲叫出聲。

  「小酒蟲!」老酒蟲是悲呼。

  餘化雨和斐若愚的臉孔頓時扭歪。

  小姑姑和那蒙面人轉身面對來者,那名青衣少女也現身到了小姑姑身邊。小姑姑不停地顧盼張望,顯然她對這批不速之客的突然光臨感到驚震,峰下的周全佈置難道完全不發生作用?這未免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法王突然發出狂笑。

  「住口,這有什麼好笑?」餘化雨出聲喝阻。

  「法王」斂了笑聲。

  「余莊主、酒長老,你們老少齊來,是陪葬麼?」

  「你閣下想是半月教主?」餘化雨咬牙問。

  「不錯,本座就是!」

  「余文英人呢?」

  「喏!她就是。」法王指了下青衣少女。

  「她……就是?」

  「大伯!」

  青衣少女在小姑姑示意下叫了一聲。

  余化雨深深望了這從未謀面的至女一眼,回過頭,臉上的表情相當複雜,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處理這情況。

  「先算人命賬!」老酒蟲怪叫了一聲。

  「血帳血還!」斐若愚立即附和,他早已按捺不住。

  「我們還等什麼?」方萍含淚厲叫。

  「趕著投胎也用不著這麼急呀!」小姑姑也斜著眼說。

  方萍一咬牙,作勢就要撲上。

  「阿稱陀佛!」一聲化號驀地傳來,—個蒙面女尼隨聲出現,是「無恨師太」,她沉穩地步到場中央,立定,目光望向那青衣少女。

  烈陽似的目光使青衣少女感到不安。

  「百花娘,無恨師太!」小姑姑大聲點出。

  「她是誰?」無恨師太厲聲問。

  「你不認識自己的女兒?」小姑姑媚笑著說。

  「她不是文英!」無恨師太寒聲說。

  這句話使餘化雨老臉失色。

  青衣少女高叫了—聲:「娘!」聲音極不自然,完全沒有骨肉重逢的親情反應,也沒有自己是人質的表現。

  「無恨師太」微一搖頭道:「女施主,你可憐也可悲,作假是假不來的。」說完,轉面對著「法王」,目芒中盡是怨毒:「你太惡毒、卑鄙,貧尼甘背佛前之誓,甯墜萬劫之境,對你無法不恨。」

  「法王」後退了兩步。

  「無恨師大」轉向余化雨一行,先合什,然後才開口道:「各位施主,這公案由貧尼來了斷,定還各位公道。」

  餘化雨欲言又止。

  「法王」這時開口道:「換個地方了斷如何?」 「無恨師太」略作思索,點頭道:「可以!」

  老酒蟲大聲道:「小酒蟲不能白死!」

  「無恨師太」楞了楞,目光瞟向地上的「醉書生」突然明白過來,轉面道:「施主,醉書生是為了助貧尼尋余文英而遭不幸,貧尼自有分寸。」

  方萍切齒道:「師太,何不在此公開了斷?」

  「無恨師太」眸光閃了閃沉聲道:「貧尼坦誠相告,各位施主可能無一能抗禦『無影飛芒』,還是信任貧尼吧,不會讓各位失望的。」

  這一說全啞了口,的確,是無人能抗拒「無影飛芒」,一旦動上手,勢必要見死傷,這點,誰也沒考慮到。

  「法王」彈身飛掠而去。

  「無恨師太」立即跟隨。

  小姑姑等三人也迅疾地離開。

  眾人圍向丁浩。

  老酒蟲老淚縱橫,悲嚎道:「小酒蟲,你這一走,老哥我從此要戒酒了,普天之下何處去尋杯中知已。」

  丁浩突然張眼道:「老哥,酒不必戒!」聲音很虛弱。

  「啊!」斐若愚驚叫。

  「主人……還活著!」方萍的聲音是顫抖的。

  「賢……」餘化雨「婿」字差點出口,發覺不對,急轉口道:「賢侄,謝天謝地,老夫我……就知道爾並非夭折之相。」淚隨聲下,是喜極之淚。

  「醉公子會死那還得了!」小茉莉湊和了一句。

  丁浩強撐著坐了起來。

  斐若愚忙單膝著地,滿面激情。

  「大哥,你……傷勢……」

  「死不……了」丁浩笑笑,笑得很淒涼。

  「我們為了收拾峰下的伏兵,遲來了一步。」

  「遲得好,否則……『無影飛芒』將會奪去不少命,還有……『法王』和另一個蒙面人功力……實在驚人,而且『法王』采的是神兵,一般兵器……絕抵擋不住,我……慚愧,竟然……折了兵刃。」

  「哈!」老酒蟲的笑在淚痕裡綻開:「小灑蟲,折了一把劍算什麼,任何成名高手都有失敗的經驗,只要老命保住,一切好辦,你的傷真的不要緊?」

  「老哥,放心,小弟說死不了便是死不了,不出三天,小弟我……就可以陪你喝酒。」說著,站起身來,卻晃了兩晃,如果換了別人,一百條命恐怕也活不了。

  「別逞強,你需要療養一陣子。」

  「我們下峰吧!」餘化雨掃了眾人—眼,然後望向丁浩:「賢侄,際是需要找個清靜地方療傷,一切等你復原再說,你還能行動麼?」

  「這……」丁浩試著舉步。痛得一咬牙。

  「大哥,傷勢不能牽動,小弟背你。」悲若愚湊上前,轉背、弓腰。

  丁浩苦苦一笑,知道是不能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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