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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原來這年輕叫竺起風。

  丁浩一聽聲口,心頭又是大震,難道他們是一夥的?如果是。那這姓竺的也是「半月教」弟子,而人是餘宏殺的,這三方面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白臉面具的說竺起風犯了大錯?在墳前燒紙也犯錯麼?姓竺的說來墳前燒紙是為了向死者盡點心意,盡的是什麼心意?友情、男女之情,還是同道之情?

  「請指示?」竺起鳳微一躬身。

  從口氣而言,他的身份在白臉面具之下。

  「你故違教規,擅自行動!」

  「屬下並沒有……」

  「本使者奉令執行,你是自了還是要本使者動手?」

  「這……罪及於死麼?」竺起鳳的臉孔起了扭曲。

  「本使者只是執行命令!」

  「屬下要面見總監察申訴……」

  「不必了,這便是總監察下達的執行令。」

  竺起鳳退了兩步,臉上的神色不知恐懼而是無比的悲憤,曆聲狂叫道:「天理何存?公道何在?」

  白臉面具的使者拔出了長劍,徐徐上揚。

  竺起風拔出了一柄匕首,擺出架勢。

  「你敢反抗?」

  「我要死得像個男人!」

  「好極,本使者要你死得像一條狗!」長劍揮出,森森寒芒映著日光灑出一片死亡的冷,淩曆得令人股栗。

  一流的劍術。

  匕首幻成一個白色的圓,「砰!」地一聲,長劍居然被格開,—線白芒射出,居然還能反擊。

  一流的刀法。

  匕首對抗長劍,極罕見的打法。

  長劍式式奪命,而匕首則是以極其詭曆的運用法在保命。匕首雖短,但每出一招都指敵之所必救,形成了巧妙而狠辣的牽制,其中不乏致命的殺著。丁浩暗中觀察,不禁連連點頭贊許,不過兵器講究的是一寸長一寸強,除非功力懸殊,否則短刃必然是吃虧的一方,因為必須以真功實力以求平衡,損耗是加倍的。

  堪堪是十二個回合。

  「呀!」一聲栗喝傳處,竺起鳳彈退五尺肩頭冒紅。

  白臉面具上步,閃電出擊。

  「砰!」刀與劍交擊,但沒格開,左胸又冒紅。竺起鳳再退,面色淒曆如鬼,他明知不敵,但不甘心待宰。

  連遭兩劍,功力銳減,後果不問可知。

  白臉面具劍又揚起,陰聲道:「竺起鳳,由於你膽敢反抗,本使者要你死得很難看,而且就在你最心愛卻又始終得到她芳心的女人墓前,你不會死得像男人、像武士,而是死得像一條癩皮狗,哈哈哈哈!」

  「啊!」竺起風狂叫,是對命運的呐喊,談不上悲壯,但至少表現了一些武士的風骨,他的匕首倒轉向心窩。

  驀在此際,歌聲響起一—

  醉裡吟南無,

  壺中現彌陀。

  君不見太白放蕩長安市,

  佯狂高歌!

  「醉書生!」白臉面具的使者栗叫了—聲。

  竺起鳳的刀尖垂下,表情很古怪。

  一個裝束怪異形似落魄的書生一路歪斜步近。

  「醉書生!」白臉面具的又叫了一聲。

  「你們……打得實在精采!」丁浩在二人之間止步。 「醉書生,你想做什麼?」

  「路過,嘻嘻,路過而已!」

  「那就繼續走你的路吧!」

  「哈!在下走路只到此為止,不走啦!看來你們這幫戴面具耍猴兒戲的都是使者的身份,殺人使者對不對?」

  「你………想插手管別人的家務事?」白臉面具的有些色厲內荏,「醉書生」的能耐作為他一點也不陌生。

  「在下一向不隨便殺人,但也不喜歡看人殺人,尤其很尊重死者,這位竺老兄到此來插香燒紙,表示他心性不惡,你老兄口口聲聲要人家死得像狗,太不應該,要你死得像豬如何?」丁浩從腰間解下葫蘆,拔開塞子對口……

  白臉面具的以為有機可乘,長劍閃電般揮出。

  丁浩不知用的什麼步法,輕易地換了位置,堪堪避過這閃電一擊,慢條斯裡地喝了一大口酒,咂咂嘴。

  白臉面具的一劍揮空,窒了窒,又揮出一劍。

  「砰!」地一聲,劍被葫蘆彈開,反震的力道強猛得驚人,竟然震得他連退三步,長劍幾乎脫了手,這使得他心膽俱寒,車轉身……

  丁浩已鬼魅般站在他的頭裡。

  竺起鳳手中的匕首已隨手臂垂下,他變成了第三者。

  「醉書生,你意欲何為?」白臉面具的聲音已變調。

  「你老兄先取下面具我們再談!」

  「辦不到!」

  「在下最討厭聽的便是這三個字!」

  「你……蓄意跟本教作對?」

  「哈哈!這話是放屁,臭而不可聞也!你們三番兩次用最卑鄙下流手段對付在下,處心積慮要在下的命,還反過來說在下跟你們作對,這是那一門子的笑話?」丁浩上前一步。「現在乖乖摘下面具!」

  「我說辦不到!」

  「在下開了口,就沒有辦不到的事!」右手抓出,不疾不徐,像是兒戲一般。

  白臉面具的長劍橫裡剁下。

  丁浩的左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劍身,同一時間,右手已把對方的面具抓落,兩支手的動作配合得天衣無縫,仿佛是練武時的示範動作,既平和又從容,根本就不像是兇險萬狀的搏鬥。

  「啊!」白臉面具的驚叫了一聲。

  真面目已現,赫然是個堪稱英俊的年輕人。

  「嘿!長得還算人模人樣,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用力想抽回劍,但劍身像被鐵鉗鉗住難動分毫,他的臉色變得說多難看有多難看,額上滲出大粒的汗珠。

  「快說?」

  年輕人緊閉著嘴。

  丁浩手臂貫注真力一振,年輕人鬆手後退,劍到了丁浩手中,拋起,倒轉,抓住了劍把,劍尖前指。

  「你老兄可以報名了吧?」

  「殺剮任便!」

  「你老兄的出身見不得人麼?」說著,轉面向竺起鳳道:「他不好意思說就由你來說吧,你已經沒理由包庇他,對不對?」

  「他叫布永強!」

  「哦!布永強,稀有的姓氏!」點點頭又道:「你跟墓裡的死者是什麼關係?」

  「在下……曾經愛過她,可惜……」

  「可惜她愛的是別人,但你割捨不下這段情?」

  竺起鳳點點頭。

  「你知道梅子姑娘是怎麼死的麼?」

  「不知道!」竺起鳳搖頭,臉上一片哀傷至極之色。

  丁浩心念疾轉:「梅子是因為知道餘宏的某些秘密而被殺滅口,但不管如何,餘宏是自己髮妻余方蘭的堂弟,家務事只能自己解決,絕不能向外人道及。姓竺的既愛過梅子,很可能也知道餘宏的秘密,有必要保留他這活口,他是『半月教』的弟子,之所以被半月使者追殺又是一項秘密,如果說他被追殺與梅子之死有關,這就牽涉到餘宏了,因為梅子死前透露,餘宏跟她一樣,是在東瀛為『法王』收容的,余宏的父母客死東瀛,在彼邦而言他當然是孤兒,但他已是成名的武士,這些謎題竺起鳳可解答……」

  「竺起鳳,你也是從東瀛來的?」

  「嗯!」

  「你是東瀛人氏?」

  「不是,是小時候被倭寇擄去的。」

  「被『法王』所收容?」

  「你……你怎麼會知道?」竺起鳳相當震驚。

  「你認識『流雲刀客,餘宏?」

  「啊!」一聲慘哼,竺起鳳栽了下去,同一時間,布永強彈起身形。

  丁浩心頭大震,他只顧追問竺起鳳卻忽略了身邊的半月使者布永強,沒先把他制住才給他以可乘之機。當然,他的反應是驚人的,幾乎是布永強彈起身形的同時,手中的劍閃電般擲出,疾似流星。

  「哇!」慘叫聲中,布永強如中箭的鳥兒般墜地,長劍巳穿透胸背,登時氣絕。

  再看竺起鳳,也已身亡,一柄短劍插在心口上。

  怎麼也想不到布永強身邊還藏有短劍。

  好不容易逮到的線索又告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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