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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第十八章 落日孤鶩

  甘棠回身一看,一顆心頓往下沉,不知如何應付這場面。

  來的,正是林雲的母親,他的阿姨,「奇門令主朱玉芳」。只見她面寒如冰,滿帶怒容,例外地,她沒有以黑紗蒙面。

  甘棠低低地喚了一聲:「姨媽!」

  「奇門今主」憐惜地注視了沉沉入睡的林雲片刻,轉向甘棠道:「孩子,你忍心嗎?」

  甘棠打了一個冷顫,的確他不該這樣做,但,又不能不這樣做,期期地道:「姨媽,我向表弟說的話您聽見了嗎?」

  「嗯!孩子,她為你變成這個樣子,你忍心把她拋棄?」

  「這……不是拋棄!」

  「那是什麼?」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愛上了比雲兒更美更聰慧的女子?」

  「不,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對表姐的心,至死不變!」

  「你有什麼苦衷,對姨媽說說看!」

  甘棠內心激動如狂,他無法啟齒,他能向她說母親不守婦道,自己並非甘氏之後這些話嗎?也許,她早已知道情況,即使不知,相信很快就會傳到她的耳中。

  他痛苦地望了「奇門令主」一眼道:「姨媽,將來您會知道的!」

  「奇門令主」激憤地道:「孩子,你這不是向長輩說話的態度。我問你,如果雲兒醒轉之後,知道實情,心疾復發,甚或走上極端,如何善其後?」

  甘棠幽幽地道:「她會原諒我的!」

  「會嗎?這次的教訓還不夠說明一切嗎?您說要為『天絕門』辦一件大事,吉凶未卜,姑勿論這話的真假,您血仇在身,老母倚閭,能輕言犯險嗎?」

  「血仇?哈哈!」

  甘棠苦澀地笑了笑,仰首長空,欲哭無淚。

  這種反常的態度,使「奇門令主」既不耐,又迷惘,她直覺感到甘棠變了,至於為什麼變成這樣,卻又無從想起。

  「孩子,你不能告訴我,但總可以告訴你母親。」

  「母……親?」

  「你,怎麼了?」

  甘棠內心起了劇烈的絞扭,是的,該告訴母親,該問問她,與她私通的是誰?自己該姓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做?使兒女無法做人……

  算了,自己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

  「奇門令主」再次道:「孩子,到底怎麼回事?」

  甘棠咬了咬牙,栗聲道:「請轉告家母,她做的事自己明白,我……恨她!」

  最後兩個字出口,身隨而下,猛一彈身,閃電般向峽口劃去。

  「回來,甘棠!」

  「奇門令主」厲聲呼斥。

  甘棠充耳不聞,加速瀉去,轉眼無蹤。

  林鵬駭異不止地道:「媽,表哥怎麼回事?」

  「奇門令主」茫然地一搖頭道:「不知道,他似乎受了極大委屈,他說,他恨你姨媽,我無法想像,也許你姨媽真的知道,這要問她了。」

  「表哥那決絕的口氣,似乎有斷絕親情的意思?」

  「為什麼呢?母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呢?過去的誤會,幾乎釀成了人生悲劇……唉!」

  「在提到血仇之時,他似乎很鄙夷,但又似痛苦……」

  「這得趕快通知你姨母,你先走,我們隨後到!」

  「是!」

  且說,甘棠一口氣奔出了山區,急急循道北上。一顆赤子的心,已完全破碎了,他幾乎沒有勇氣去辦這最後一件報答義母的事。

  他後悔,不該向姨母說恨母親的話,但,事實上他的確有太多的恨壓在心頭。

  他怕別人在一路上指認他,他買了一套上布褂,扮成一個村俗少年。

  他不敢去想像林雲在清醒之後,將有什麼樣的反應。

  一而再的刺激,他的感情逐漸麻木,心靈上的折磨,使他憔悴得失去了原形。

  這一天,途經汜水,渡過了黃河之後,距目的地便不遠了。

  就當他打尖完畢,走向河邊渡頭之際——

  一個水泡眼,衣著十分襤褸的黃臉漢子,趨向身邊,不住地打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甘棠不由住了腳,冷冷地望著這漢子。

  黃臉漢子默然走了開去。

  甘棠舉步再往前走,孰料那黃臉漢子竟若即若離地跟在後面,甘棠走到人多的所在,一晃身,繞一道半弧,反欺到漢子身後。

  黃臉漢子蒙然不覺,一見目標消失,忙加快步子趕上前來,左顧右盼,在行人中搜尋,臉上現出十分沮喪之色。

  甘棠輕輕用手一拍那黃臉漢子的肩頭,道:「朋友,你在找在下?」

  黃臉漢子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地跳了起來,回顧一下,見是甘棠,臉上又換過一種欣喜但卻惶惑的神色,道:「閣下的竹簫可否請借一觀?」

  這支「龍鳳竹簫」是丐幫首席六結長老「玉眼乞梁尚通」的信物,為了感謝甘棠解厄之德,特別奉贈,以便行走江湖時隨時差遣丐幫弟子。

  黃臉漢子這樣要求,可說是犯武林之大忌。

  甘棠冷漠地道:「朋友何方高人?」

  黃臉漢子期期艾艾地支吾道:「在下……在下……吳宗德!」

  「朋友要看在下的竹簫?」

  「不!不!哦……只是借看一下!」

  「為什麼?」

  「因為這支簫,在下感到眼熟!」

  「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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