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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如果在下不願服呢?」

  「這是多餘的一句話。」

  「教主閣下要下殺手?」

  「根本用不著。」

  「準備如何對付在下?」

  「對付二字更談不上。因為藥已經在你的肚子裡。」

  「什麼意思?」

  「你包下了天香樓後院的整個跨院,對不對?」

  「不錯!」司徒明月的聲調變了,「昨天晚上,你召了留香院被稱為『洛城之花』的名妓白水仙歡飲通宵對不對?」神火教主有條不紊地說。

  「是有這回事,難道……」司徒明月顫慄了,他召妓陪酒是秘密的事,想不到對方竟然瞭若指掌,這證明自己三日來的一舉一動全在對方掌握之中,這未免太可怕了,難道說白水仙是神火教的人?

  「記得那自稱是專門照料你的送酒的人小二兄弟麼?他在酒裡放了作料,全進了你的肚子,就是這意思。」

  什麼也看不見,但司徒明月瞠目結舌,這——來,等於是被加了一條無形的鎖鏈,非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不可,他後悔逞一時之快而與對方接觸,但現在已經遲了。

  「現在好好聽著。」口氣已變,聲調中已有上對下的威嚴:「關於你欠的債,由本座承擔,如何償還法是本座的事,你不必再過問,現在交給你第一個任務,設法與『火鳳凰』胡鶯鶯結合,你不是深愛著她麼?」

  「跟胡鶯鴦結合?」司徒明月驚聲問。

  「對!」

  「為什麼?」

  「不要問為什麼,等成了好事之後,會有進一步的指示,不管你用什麼手段,這任務必須達成。」

  「好!在下……」

  「現在起改稱弟子。」

  「是,弟子盡力而為,不過……」

  「不過什麼?」

  「胡鶯鶯是『霹靂夫人』的弟子,那女怪物現住胡家堡,如果她反對或是看出什麼破綻,後果就非常嚴重了。」

  「她已經離開胡家堡,目前人在洛陽。」

  「噢!」司徒明月顯然不知道這回事。

  「我們談話暫時到此為止:現在送你出去,照著指引的光走。」聲落,不遠之處突然亮起一點跟螢火蟲差不多的慘綠光暈,不知是珠光還是磷火,裝置很巧妙,光點從一個聚光罩子裡發出,只向後照,看不見持光之人。

  光點開始移動。

  司徒明月沒有探究的意圖,舉步跟著光走。

  經過三轉兩彎,腳—下感覺到有石階向上,光點突然消失,斜上方有一蓬朦朦白光滲入,借著這白光,司徒明月的眼睛開始管用,隱約中看出上升的石階,白光中的草影,上面就是出口,白光是月光。

  腳步加快,鑽了出去,一看,是在另一座長草紛披的土丘之後,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有——種重生出天的感覺。

  呆了一陣之後,他舉步下山,沒有施展身法,心頭一片泥濘,神火教主的「定心丹」使他變成了帶鐐烤的犯人,作為接棒人的應許對他毫無誘惑,本來是有極好的打算,想不到弄巧反拙,反而受制於人。

  走沒多遠,眼前是一片堆堆累累的雜莽亂墳。

  驀地,一個聲音從亂墳之間傳出:「站住別動,不要轉身,也不要做出任何動作。」

  司徒明月止步不動。

  「你怎麼突然消失不見?」

  「我中計陷入了墓穴。」

  「情況如何?」

  「恐怕不便說,對方插了許多旗子。」

  「全撤走了。」

  「哦!」司徒明月把人墓穴與神火教主交談的經過說了一遍,遠看,他仿佛是木立著發呆,稍稍接近,他似乎在自言自語,絕看不出他是在與暗中人交談。

  「定心丹,這倒是頭一次聽說,不要緊,總會有解除之道的,江湖上還沒多少事可以難得了本人,沒看出神火教主的形象?」

  「沒有,墓室裡完全無光。」

  「也猜不出來路?」

  「無從猜起。」

  「現在先別管這些,我們原先的計畫不變,將計就計,一石數鳥,要特別謹慎,不能露出破綻,這幫子全是難纏的角色,今晚來人不少,可能馬上就會找上你,好生應付,本人目前還不打算跟他們鬥,先走一步。」

  聲音頓寂。

  司徒明月又舉步。

  路是彎曲的,盤繞在新墳舊塚之間,如果施展身法走直線,可以縮短一半以上路程;司徒明月並不想縮短行程,所以順路走,他知道哪些人會找他,而他也必須面對這些人,這是他計謀的一部分。

  拐了兩個彎,路邊矗立著一條怪影,丈來高下,就像是鬼怪故事中所說的山魈怪客,他心中一動,放緩腳步,仔細一注視,原來是一個人站在斷了上半身的石翁仲上。

  他故作不知,繼續挪動腳步。

  人影如飛絮般飄落路中。

  司徒明月只好止步。

  現身的是個鬚髮俱白,目閃綠芒,手握藤杖的怪老人,那張臉就像綠制的塑像在完成之後被頑童在臉上抹了一把爛泥,瘰鬁斑斕,月光下看起來更加可怖,足可把一個膽小的人嚇死,根本就不像是人,說是鬼也是鬼中的惡鬼。

  司徒明月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暗中蓄勢戒備。

  「小於,老夫等你多時了!」怪老人先開口。

  「老前輩。」司徒明月趕緊施禮,他聽出這恐怖的老人正是指點過他劍術聞聲而不見人的神秘老者:「請問有什麼指教?」

  「上次指點你的劍法仍有破綻,不夠嚴謹。」

  「噢!老前輩的意思是……」

  「重行指揮改正,同時傳你一招老夫所悟的劍法。」

  「謝謝老前輩!」

  「把劍給我。」

  「這……」司徒明月遲疑。

  「快,趁現在沒人。」

  司徒明月雙手把劍連鞘遞了過去。

  怪老人接在手中,眸子裡綠芒連閃道:「小子,此劍老夫暫時代你保管,等某些情況澄清之後再還給你。」

  「老前輩!」司徒明月沉默了許久:「老前輩既然這麼說,晚輩只有從命。」

  「很好,你可以走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不能走!」隨著話聲,一條人影從三丈外的一座土堆之後現身出來,只一晃便到了路邊,赫然是「青竹老人」。

  「前輩!」司徒明月躬身。

  「好小子,你為什麼跟我老人家避不見面?」

  「希望前輩能諒解,晚輩是情非得已。」

  「說個道理我老人家聽聽。」

  「前輩,目前不能說。」

  「胡放屁,什麼不能說,你到底在搗什麼鬼?」

  「前輩,晚輩得馬上走,否則……晚輩苦心孤詣安排的計畫就將付之流水。」

  現在輪到「青竹老人」沉默了,他在想問題,許多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是司徒陰月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種種跡象似乎完全無理路可循,說是真,卻又違情悖理,說是假,偏又沒有事實可資佐證,老薑也有不辣的時候。

  司徒明月聲音微帶激動地道:「前輩,非常失禮,晚輩非立刻離開不可。」身形一彈,閃電般向山下掠去。

  「青竹老人」大喝一聲:「好小子!」作勢就待……

  怪老人抬手道:「老哥,讓他走。」-「青竹老人」頓了頓青竹棍,氣呼呼地道:「這小子居然敢跟我老人家玩遊戲,下一次逮到非好好打他一頓屁股不可。」

  話鋒略停又道:「他肯乖乖交出雪劍這倒是大出我老人家意料之外,照他平日的德性,應該不會這麼好說話,我說老小於,這小子把我給弄糊塗了。」

  「老哥,遲早會水落石現的,風不變沒來?」

  「那老小子說不想膛這混水。」

  「他跟封樹人是莫逆之交,不想代友報仇?」

  「這點他沒明確表示,我糟老頭覺得他變得很多。」

  「怎麼說?」

  「十幾年前的風不變急公好義,疾惡如仇……」

  「人老了總是會變的,當然,也許他有他的打算,且不談他,金老四到崤山去找打鐵的怎麼不見影子?」

  「嘻!趕到了,那不是……」用手遙遙一指。

  兩條人影一先一後奔上山來。

  很快到了現場,前面的一個鬚髮如銀,頭頂挽著朝天髻,短衫芒履,手裡提了個烏光發亮的葫蘆,後面的是金老四。

  「打鐵的,你果然出山了。」「青竹老人」大樂。

  「莫三白,你這老不死居然跟我要這一套……」

  「不耍點手段你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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