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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又是殺人?」

  「不,不是殺人,是一件有益武林的事,你肯盡力的話,十九可成!」

  「什麼事?」

  「令尊『無難先生』學究天人,如果有機會全力施展,當可造福武林……」

  「我不懂?」

  「一統會行將統一整座武林,宗旨是消除武林中的殘殺凶戾風氣,使所有的武林人,不分派別,在一個單純的規法之下,結為一體……」

  陳秋心瞪大了眼睛道:「這與我有何關……」

  「令尊有濟世之才,所以我想請你說服令尊,加盟『一統會』!」

  「我無能為力!」

  「你不願!」

  「並非不願,家父的性格,武林盡知,任何人無法使他做他自己不願做的事!」

  「你是他女兒,可以用父女之情打動他!」

  「如何說詞呢?」

  「他加盟之後,我和你就正式結婚!」

  「他老人家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倆之間的事,我正感難以啟齒向他老人家說明呢,這怎可以之作為請他老人家加盟『一統會』的藉口?」

  洪一敏嘻嘻一笑道:「心妹,你與我已是一體,此生當然非我莫屬,而且你己有了身孕,令尊不加盟『一統會』,我們無法結合,難道令尊會置你終身大事而不顧……」

  陳秋心駭異至極地道:「敏哥,你怎的要替『一統會』作說客?」

  洪一敏笑容一斂道:「心妹,你知道我是誰?」

  「嚏,你不是說你父親是一個歸隱林泉的名宦嗎?」

  「不是!」

  「不是?」

  「那是我隨口向你說的!」

  陳秋心杏目一睜,怒聲道:「你為什麼要騙我?」

  洪一敏嘻皮涎臉地道:「心妹,只要我愛你,你愛我,這就成了,何必斤斤計較於那些不相干的事呢,身世與愛情,根本是兩回事!」

  陳秋心面色一緩,道:「那你是誰?」

  「一統會副會長的次子!」

  「副會長,誰?」

  「家父洪謹!」

  陳秋心如中蛇蠍,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栗聲道:「你是『天邪院』院主的第二個兒子?」

  「這難道有什麼不妥?」

  陳秋心粉面一慘,淚珠在眸子裡滾動,瑩瑩欲滴。

  「天邪院」在武林中固然大名鼎鼎。與「殘人院」齊名,但作風卻為正派人士所不齒,她想不到自己視為終生可靠的愛人,竟然是「天邪院」少主。

  隆中山「諸葛氏宗詞」的一幕,倏升心頭。

  她幾乎無法支持她的嬌軀,厲聲道:「洪一敏,想不到你會是……」

  洪一敏滿面驚詫之色,截斷了她的活道:「心妹,你這是為了什麼?」

  陳秋心激動得花枝亂抖,語不成聲地道:「你要我誘使周靖進人這石洞,然後炸毀洞徑,把他活埋,原來是要報『八妖』被殺之仇,你……你……」

  「心妹,冷靜一點,什麼八妖七妖?」

  「你何必狡辯,『天邪八妖』難道你不知道?」

  「怎麼回事嘛?」

  「洪一敏,我何以會中『天邪迷魂藥』?何以會落人『八妖』之手?」

  「這……我不知情!」

  「哼,洪一敏,怪我瞎了眼……」

  「心妹,聽我說,『八妖』己死,多無佐證,我委實不知情!」

  「鬼話,你的要求與『八妖』的目的同出一轍,目的要家父加盟『一統會』……」

  淚水,終於滾落粉腮。

  洪一敏抓耳搔腮地道:「心妹,你誤會我了!」

  「誤會?哼!上次我們分手之後不久,突遇『八妖』,交手不及數合,我便猝然昏倒,否則『八妖』其奈我何,這一點,你作何解釋?」

  洪一敏面色一連數變之後,道:「心妹,我可對天發誓,我真的不知情!」

  陳秋心拭幹眼淚,粉面抖露一片恐怖殺機,咬牙道:「洪一敏,我要殺你!」

  洪一敏愴然一笑道:「心妹,你不相信我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你要殺我就下手吧,我不還手就是!」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下手吧!」

  陳秋心一晃嬌軀,欺到洪一敏身前,纖掌上揚…………

  洪一敏淡淡地道:「心妹,我死之後,希望你善觀你腹中的那塊肉,不論是男是女,他總是我倆愛情的結晶,我死在心愛之人手中,毫無怨言!」

  說完,雙目一閉,一副從容就死之態。

  這幾句話,像利刃戳在陳秋心的心上,她軟化了,上揚的手,徐徐放落,淚水,再度滾落腮邊。

  她已懷了身孕,難道她能下手殺害未出世的嬰兒的父親?

  洪一敏睜開眼來,毫無表情地道:「心妹,你為何不下手?」

  陳秋心悲聲斥道:「我不是你的心妹……」

  「請相信我的話?」

  「你與我滾!」

  「心妹……」

  「滾!」

  洪一敏呆了一陣之後,彈身奔離窄穀。

  陳秋心像一尊矗立的石像,釘在原地,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落。

  回筆敘及周靖。

  周靖一心一意要尋回那張白紙,對陳秋心幾次所顯露的異樣神情,沒有分心去分析,入洞之後,疾住洞底摸去。

  洞徑不深,百丈即已見底。

  但,他怔住了,眼前既沒有陳秋心所描述的骷髏,也沒有什麼石桌,這僅是一個荒山野洞而已。

  疑雲再度升起--

  陳秋心為什麼要騙自己?

  她目的何在!

  莫非洪一敏要她設法殺害的人,就是自己?

  心念及此。不由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

  他想轉身出洞、問個明白……

  驀在此刻--

  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隆巨響過處,整座石洞,像是被掀翻了似地急搖猛晃,岩壁碎石暴落如雨,身軀被震得撞向洞壁,又彈了回來。

  一陣煙硝,捲入洞中,刺得他雙目難睜,嗆咳連連。

  若非他仗著「玄龜神功」護體,勢非被震死不可。

  他暈眩了半刻光景,神志才告恢復。

  第一個沖入腦中的意念,是自己中了陰謀詭計。

  他做夢也估不到陳秋心會暗算自己。

  現在他恍悟洪一敏在「岳王廟」中,強迫陳秋心殺害的,原來是自己。

  他自忖與對方住日無冤,近日無仇,唯一的解釋是對方果真是「天邪洪謹」之子,自己曾攜「蓋世太保」洪一民的腦袋赴「人頭大會」,在「諸葛氏宗詞」因救陳秋心與為報義父「霸王鞭」周公鐸之仇,而毀了「天邪八妖」,所以對方不擇手段地對付自己,除此之外,他找不出任何理由。

  陳秋心竟然以怨報德,更是令他髮指。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自語道:「我不殺這一雙狗男女,誓不為人!」

  洞口被封、煙硝散泄,彌漫了全洞。

  周靖摒住呼吸,向外奔去,一看,呆了,五十丈之外,己全被崩坍的巨石堵死、從距離判斷,這石洞己被炸毀了一半.任你功力通玄己無法排除五十丈的積石。

  面對被塞死的洞徑,周靖肝膽皆炸,目中幾乎滴出血來。

  想不到陳秋心不念救命之恩,做了洪一敏的劊子手,把自己活埋洞中。

  這種手段,的確是慘絕人寰。

  他奮力推出兩掌,不出所料,是實實的。

  由於這一用力,無法閉住呼吸,煙硝之氣,奪鼻而入,嗆得他眼淚鼻涕齊流。

  他像一隻困獸,不停地在洞中來回游走。

  既然不能破山腹而出,只有活活被困死一途。

  他頹然退回洞底。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痛苦隨著增加。

  洞中充滿了煙硝,他無法自由呼吸,由於摒息過久,全身血管賁張,胸膛似要炸裂開來,但甫一吸氣,就是一股煙硝入鼻。

  死亡的陰影,籠上了他的心頭。

  他想,我周靖難道就這樣結束了生命不成?

  答案是的,他將在最短的時間內被窒悶則死。

  他有過死亡的經驗,但,似乎這一次更真切,他己感覺到生命在開始慢慢消失。

  痛苦急劇的增加,己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

  雙手不由自主地抓捏著洞底岩石,石屑紛飛。

  窒息,那是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他想起了自己.撲朔迷離的身世!

  想起了一切的恩怨情仇!

  也想到了「逆旅怪客」「恨世魔姬」「地靈夫人」……等等與自己有關的人。

  然而這一切將隨著生命的結束而消失。

  他的身體,像是被片片的撕裂,五臟六腑,也像是被攪扭撕拉。

  汗水,濕透了重衫。

  用自己的手,結束這痛苦吧!

  「周靖,你慢點兒死!」

  突如其來的喝聲,使他猛地一震,舉起的手,緩緩垂下。

  他神志半昏,無暇去分辨聲音何來,但一股清涼之氣,沖淡了濃厚的煙硝,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隱隱造人一道亮光,那像是一道石門。

  門內,疊出數個灰濛濛的人影。

  周靖用力地集中視線,人影忽生忽滅,最後,只剩下一個嫋娜的白色人影。

  這是幻境,人死後的幻境……

  他想,自己己經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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