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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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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 吳剛出了少林寺,戴回面具,疾奔下山,取回寄存的馬匹,揚鞭上道,目的地是樊城外的「幽靈地宮」。 一路之上,他心情沉重萬分。 父親仍在世間,是莫大的喜訊,然而骨肉還有重聚之日嗎?這就太渺茫了,如果父親有心避世,十多年的歲月,當已使他變成了另一個天地中人,江湖中所發生的一切,他當然也不會知道,當然,更未料到還有一個幼兒留在人間為全堡索血,要尋找他老人家,何異大海撈針…… 仇家尚不在少數,但由於「大悲」一席話,扭轉了他的思想,他準備放棄盲從附和的門派,只追主凶——「武盟」。 最後報復的時機,已來臨了。 只待恩仇了了,然後海角天邊,非尋到父親的下落不可。 而最困惑人的,是兄長「無敵美劍客吳雄」的生死下落。「龍劍」既已落入「武盟」,他的失蹤,當與「武盟」有極大關係。 還有,就是情比海深的薄命紅顏呂淑媛,將來的結局是什麼? 他不敢想,但又不能不想。 想到呂淑緩,便不期而然地聯想到美絕塵寰的慕容婉儀,他只有付諸一聲苦笑,彼此無緣,這朵名花,將落入誰家呢? 慕容婉儀會不顧少女的矜持,坦白示愛,因了呂淑媛的關係,他不得不忍痛拒絕了這一份別人求之不得的豔福。 他最初鍾情的是慕容婉儀,但情勢的變化,卻使他把全部感情獻予呂淑媛,因為她太偉大,她的犧牲,世上已找不到任何堪與之比擬的東西,這是始料所不及的。 從而,他想到未謀一面的「幽靈公主」,此去「地宮」,將如何解說呢? 他想得太多,太多,紛紜的意念,使他腦脹欲裂。 恩、怨、情、仇,使他有不勝負荷之感。 經由汝州、寶豐,南下越伏牛山餘脈,到南陽,樊城的路便算去了一半。 一路曉行夜宿,這一天,進入伏牛山區,人煙逐漸稀少,為了縮短行程,他抄的是捷徑,崎嶇難行,好在他一身玄功,倒不覺其累,只苦了那匹馬兒。 山路愈來愈難行,陡峭曲折,山雨沖刷的坑洞,加上鵝卵碎石,馬蹄一高一低,走兩步滑一步,不斷地打著前失,馬口直噴白沫。 吳剛率性跳下馬來,牽著走,心想,這一抄捷徑,反而耽擱時間,坐騎成了累贅,如是空身,沒有路也飛過去了。 好不容易翻越了兩重山峰,眼前是一個斜坡,不太陡,下了坡,是一片雜木林,路穿林而過。 到了林緣,吳剛看那馬渾身汗濃,乾脆放了韁,由它去啃食野草,自己倚在林樹下一塊突石上憩息。 仰望峰嶺,白雲無心出岫,遠望是一片蔥蘢,隨崗巒起伏,山泉淙淙,山風送爽,令人俗念盡消,殺伐之心盡泯。 驀地—— 一陣顫人心弦的淒怨歌聲,從林中傳了出來: 別後生死兩茫茫 情不盡, 意難忘。 曾記仙府燒紅燭, 吳剛心頭劇震,這深山絕嶺之中,怎會傳出「魔湖歌聲」? 嫂嫂「魔湖公主」,業已被炸身殘,當然不會舍「魔湖」而隱在此間。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幽靈公主」故技重施,假借「魔湖歌聲」…… 歌聲停歇了,但餘音仍覺蕩漾耳旁。 這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吳剛陡地從石上站起身來,疾掠入林,突地,一陣血腥之味,觸鼻而來,不由自內心深處發出了顫慄。 循血腥之味搜去,只見一堆枝葉覆蓋上,蚊蚋嗡嗡亂飛,一條黧黑的人腿,露了出來,吳剛心頭一緊,掣出長劍,挑開枝葉。 「呀!」 他驚呼一聲,汗毛根根直豎起來。 枝葉下,堆疊了五具屍體,從形象上看,分明是五名丐者,血污狼藉,肢體不全,死狀極為淒慘。 吳剛倒抽了一口涼氣,心想,奇怪,這些沿門乞討的乞兒,怎會被慘殺在深山密林之中呢?是了,這五名當是丐門弟子…… 「嗯——」 被壓在下面的一具長臂屍體,忽然動了一動,發出一聲低沉慘厲的呻吟。 吳剛頭皮發麻。 他窒了窒,不顧血污,撥開屍體,不錯,其中之一尚未斷氣,但也去死不遠了。 「你是丐門弟子麼?」 吳剛大聲連問數遍。 那丐門弟子眼皮微微睜開,口唇動了動,出氣多,入氣少,沒有聲音。 吳剛皺眉想了想,疾點他數處穴道,保住那一絲絲將斷若續的殘氣,然後以中指捺上他的左腕「脈根」,徐徐逼入一縷真元。 那丐者胸部微微起伏,「唬!」地籲出了一口濁氣,生機稍見回復。 吳剛把握住這一瞬之機,急聲道:「你是丐門弟子麼?」 「……是……」 「怎麼回事?」 丐者失神的目珠骨碌碌一陣轉動,聲細如蚊地道:「閣……下……是誰?」 吳剛立即應道:「索血一劍!」 丐者僵冷的面皮,微微抽動了數下,掙命般道:「索血……一劍麼?」 「不錯!」 「我等奉……奉……」 「奉什麼?」 「奉……小長老……之命……」 吳剛駭然大震,小長老,當然是拜兄宋維屏了,連聲追問道:「小長老命你等做什麼?」 「等……候……您……」 「呼!」的一聲,喉頭疾湧,頭一偏,死了。 吳剛感到全身發冷,拜兄要這幾名死難弟子等候自己,為什麼?自己此行的目的拜兄是知道的,但這回頭的路,他如何測知而令人等候呢? 是什麼人殺害了這五名丐門弟子? 歌聲! 他想到了方才的歌聲,看來此中大有文章。歌聲是發自女人之口,當然極不可能是「魔湖公主」本人,那該是誰呢?是「幽靈公主」嗎?目的何在呢? 過去,「魔湖歌聲」給他的感受,僅是神秘而已,而現在情形可就兩樣了,歌聲是嫂嫂因思念哥哥而作,與他直接發生了關係,加上宋維屏命手下弟子在此等候他,無端遭害,顯然這歌聲不論發自何人之口,都與他有關係。 心念之中,他提劍朝原來判斷歌聲所發的方向奔去。 別後生死兩茫茫! 情不盡, 意難忘。 …… 歌聲再度傳來,似乎又遠了些。 他腳下一加勁,如淡煙般穿林疾掠而去。 奔了一程,林木漸疏,眼前現出一道幽森的谷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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