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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柳泉。

  路遙故居。

  韋烈在這小屋裡已經呆了三天,這小屋子的一草一木一塊石頭都對他有深厚的感情。他在這裡編織過幸福的夢,享受過充實的人生,但好夢易醒,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愛妻小青走了,留下無盡的悲哀。現在視他如子的路舅舅也走了,又一次使他心碎。物是人已非,面對空屋,他沉浸在幻滅與空寂裡。

  屋外,暮靄沉沉,已是黃昏,他沒有燃燈,似乎黑暗對一個傷心人的情緒更為合適,如同春天適合少女一樣。

  突地,一個極細微的聲音傳入耳鼓,比風吹草動還要輕,一般高手就是豎直耳也無法感受到,就算感受到也無法分辨,但韋烈能分辨,他辨出那不是風吹草動,也不是貓鼠行動,而是有人接近小屋,他閉目靜坐以待,在黑暗中,耳朵此眼睛更管用。當然,他也能黑夜辨物。但目光很容易被發覺,就像貓眼在黑暗中放光一樣。

  人停在門外,可能是在窺探。

  不久,人進入小屋。

  人是有形有質的實體,只消一動便會帶動空氣,行動再輕靈也只能瞞過一般高手,像韋烈這等超級高手連一隻蒼蠅飛過也逃不過他的感官,他雖然閉著眼,但比用眼睛看遠要清楚,同時他也判出來的不是泛泛之輩。

  此際天已黑定,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

  韋烈是坐在灶房裡的飯桌邊,門開在堂屋的左側,來人就是長了夜眼,不到門無法發現他,而他卻可以外望,堂屋的一半在視線之中。現在,他已經張開了眼,他發現一條黑影已到了堂屋的正中央。

  來人是誰?

  目的何在?

  意動功生,視力突然加強,看出來的是個體形瘦小的人,手裡把著一樣黑忽忽的東西,一陣張望之後,把東西放置在正中供臬下的雜物之中,又在後窗邊摸索了一陣,似乎在牽引什麼東西,然後悄然退出。

  韋烈迅快地打開灶房後門,掠了出去。

  人影已在五丈之外。

  韋烈縱側劃弧截去。

  人影在十丈之外突然折入路邊小樹林。

  林子裡另有兩名高大的漢子在等候。

  「堂主,妥當了?」漢子之一低聲問。

  「嗯!」體型瘦小的回答。「順利之極!」

  「姓韋的真的不在?」

  「廢話一句,要是他在我怎麼進屋安排?天黑沒燃燈,當然就是表示人已經外出,兩天來天沒斷黑燈就亮,今天算逮到了機會。你兩個聽好,小心守候,一發現他進入屋子便打出暗號,只要除去這強敵便是大功一件。」

  「是……嗯!」

  兩名漢子剛應一聲是,立即加上半聲悶哼雙雙栽倒。

  骨型瘦小的暴退丈許,目爆光,劍出鞘。

  現場多了一個人,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更不知道如何出手放倒了兩名漢子,仿佛是鬼魅現身,根本沒有聲息。

  這時可以看出這瘦小的堂主是個中年人,藍衣。

  「什麼人?」

  「你們想暗算的人。」

  「天涯浪子?」

  「不錯!」

  「啊!」驚叫聲中,閃電般彈起身形,穿林標去,身法奇快輕靈,絕不輸於夜鷹,勢盡落地,想再……

  「你飛也飛不了!」韋烈早已在他身前等候。

  瘦小堂主亡魂大冒。

  「報上來路?」韋烈聲寒如水。

  「刷!」長劍閃電刺出。

  「啊!」一聲驚叫,沒有金刃碰出之聲,但長劍已經掉地。

  「報上來路?」韋烈再一次追問。

  「大造門……外二堂堂主尚雲。」

  「嗯!你們門主是誰?」

  「這……這……」

  「快說?」

  一樣小小的黑點射向尚雲的後心,錯非是韋烈,換了任何人在夜色裡根本無法發覺,即使發覺也無法措手,韋烈急亮掌,掌心逼一股旋風,那小小的東西繞了一個彎竟然到了韋烈的掌心中,是一隻半寸長的大黑蜂。

  手心刺痛了一下,黑蜂吐針,接著是一麻。

  當然這不是真正的蜂子,是暗器,這種奇巧別致而又歹毒的暗器,江湖上還沒聽說過,令人歎為觀止。

  韋烈本身已具備辟毒之能,不在乎螫這麼一下。他閃電般沖空而起,在拔升的同時,隔空彈指點了尚雲的穴道。林木不高,他這一沖高出林頂兩丈有多,目光掃處,只見一條灰影已逸出小林之外,掠向河邊。

  疾追,如風馳電擊。

  不用說,這灰影便是想以毒黑蜂殺向尚雲滅口之人。

  看看就要追上,灰影投河而沒。

  韋烈咬咬牙,迅疾折回。

  林子裡原地已失去尚雲的影子。

  韋烈氣得幾乎要吐血,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木立了好一陣,才懊喪地走回小屋。突地,他遙遙發現小屋裡居然亮起了燈火,不由大吃一驚,這可是怪事?身形一緊,幾乎腳不沾地的便到了屋前,堂屋門虛掩著,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尚雲已經在屋裡做了手腳,這怎麼回事?

  略作思索之後,他抬起右掌,一道勁風把三丈外的堂屋門推開,一看,又是一驚,堂屋裡有個人懸在梁上。

  會有人到小屋裡來上吊?

  他迫近屋門,看出是失蹤的尚雲被雙臂反剪高吊著。

  「這是什麼鬼事?」

  他狐疑地走近堂屋內,突然嗅到一股酒萊的香味從灶房裡飄送出來,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微一莞爾。

  「王道、洪流!」他高叫一聲,步入堂屋。

  「公子,等你很久了!」王道首先從灶房步出。

  洪流也跟著現身。

  「我倆早在這忘八羔子安放炸藥之時便來了。」王道笑嘻嘻.地說。「我們在暗中追隨公子,做些該料理的事,比如帶犯人啦,掩埋屍體啦,另外最重要的是備酒菜,公子累了是該喝幾杯的,嘻嘻!」

  「你們真會辦事!」

  「公子誇獎!」王道抓耳搔腮,樂不可支的樣子。

  「把人放下來我要問話。」

  「喝足了再問也不遲呀?」

  「這傢伙差點被他們自己人狙殺滅口,還是先處置了妥當。

  「對了,他們放置的東西你說是炸藥?」

  「對,已經拆了引線,不礙事了。」

  「放他下來。」

  「好吧!」王道上前解下大造門外二堂堂主尚雲,把他按坐在旁邊椅上,嘻著臉道:「你老兄且先安坐,咱們公子問話與眾不同,被問話的坐著答話,他是站著問的,而我們哥兒兩個另的本領沒有,侍候被問的是天下第一好手,包管你老兄稱心滿意,連閻王老子都會豎起大拇指。嘿!你老兄要是不信的話。」「王道,你不能省省嘴?」洪流最討厭王道弄舌。

  「你不會掩上耳朵?」王道白了洪流一眼,然後笑著向韋烈打了一躬,像戲臺上的小丑。「請公子問話!」

  韋烈是一本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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