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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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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雯之死,在道義上他沒有責任,然而在情感上,他覺得是一種負荷,因為在臨死前,她說出了存在芳心深處的一句話,她愛他!儘管這愛是單方面的,但人是有感情的動物,豈能無動於衷。 一路之上,他借電閃星弛的奔行,來減輕內心的這一份沉重的感受。 日落!日出!他奔行了近三百里路程。他不期然地又想起邱雯說過的那句話:「……還有一個不計生死,甘犯忤逆,癡心愛你的天仙美人……白小玲……」 白小玲,到底是什麼來路?從種種跡象判斷,她也是死城中的一份子。這一份恩怨夾著情仇的愛,使他感到極端的苦惱。他簡直不敢想像那後果。還有那對他有救命之恩的黑衣蒙面少女,他此去參與萬流歸宗大會,就是死城的死敵,而她母親是死城令主,如果她也在場出手,那情況將如何應付? 正自冥想之間,一陣呼喝之聲,遙遙破空傳來,當下不期然地緩了奔勢,細察聲音來源,似發自半裡外的竹林之中。 為了趕上會期,不願多管閒事,身形再緊… 突地,不遠之處,數條黃衣影投向了竹林之中。 目前扛湖中,以黃衣為標誌的,除了東海黃金城之外,可說別無分號,而黃金城在中原武林的對頭,可能只有死城一派。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柳玉蟬。柳玉蟬率人入中原的目的,是奉母命尋覓外公戚嵩與外婆冷羅刹的下落,曾托自己傳信,雖然信已帶到,但她要找的人,先後都慘死了。他清楚地記得,自已以啖鬼客的姿態出現,向柳玉蟬謊言宇文烈已喪命死城時,她激憤地要替自己報仇。這一份情誼,的確感人。 目前死城氣焰萬丈,十二門派式微,黃金城不失為一股力量何況是敵愾同仇,正邪不兩立。於是,他折轉身向竹林奔去。 竹林廣袤,隱約可見黃衣人影遊動來往。宇文烈憑其蓋世身手,直欺竹林深處,而不驚動那些負責警戒的黃衣人。 林中央,是一間破敗的關帝廟門口橫陳著三具黃衣人的屍體,另有五個黃衣人正在廟門左側挖掘,看樣子是要埋葬死者。 陣陣宏喝之聲,從廟內傳出。宇文烈如一縷輕煙般飄入廟中。 蕪草沒徑的院地,業已被掌風掃平,數十黃衣人,圍在院地四周的階沿上。 院中,一個黃衣老人與一個白發黑衣老者,打得難解難分,雙方忘命狠撲,快速猛攻,幾乎連身影都難分辨,只見一黑一黃兩團影子在閃動飛掠。 宇文烈目光如電,雖然不辨交手人的面貌,但身影招式卻看得極是分明。 黃衣人是黃金城下無疑了;那黑衣老人,使他聯想到了死城。黑色也勾起了他潛意識中的殺機。 一聲暴喝過處,黃衣老人栽落圈子之外,四圍起了一陣鼓噪…… 宇文烈隱身在廊柱之後,黃衣老人栽落之處,在他面前不遠,目光一掃,不由大吃一驚,這黃衣老人,赫然正是黃金城總管申無忌。記得在萬虺谷外,申無忌在兩招之內,奪下沈虛白的摺扇,功力不謂不高,這黑衣人會是誰呢?心念之中,目光掃向院地這中。只見那白髮老人,口血殷殷,身形搖搖欲倒,顯然內傷不輕,他之勝申無忌,極為勉強。 當目光停滯在白發黑衣人面上的一刹那,他只感全身雷擊似的一顫,連血脈都在這瞬息間凍結了。 天,難道會是他?不可能,定睛再看,一點不錯,是他,死城前任總管白髮老人戚嵩。 難道是白日見鬼不成?戚嵩慘被楊麗卿活埋而死,白小玲代自己把人埋葬,莫不成死人會復活?突地,他想起了冷羅刹在山腹秘宮之中曾說過,戚嵩埋骨之所,是一座空塚,裡面根本沒有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驀在此刻,一條纖纖人影,投射入院。她,正是黃金城主的女兒柳玉蟬。 柳玉蟬嬌喝一聲:「死城老狗,拿命來!」纖掌揚處,響起一聲慘哼,戚嵩口血狂噴,踉蹌退了三四步之後,跌坐地上。 柳玉蟬身形一欺,纖掌再揚…… 宇文烈亡魂皆冒,如任柳玉蟬下手,勢將演成滅倫慘劇,大喝一聲:「住手!」 這一喝,四宇皆震,積塵紛落,人也跟著飛射入場。 柳玉蟬陡地撤掌回身,數個黃衣人,已彈身撲了上去。 宇文烈輕輕一揮掌,迫退了撲近身來的四個黃衣人。 柳玉蟬驚呼一聲道:「啖鬼客,是你閣下?」這—驚呼,四個黃衣人才沒有再進擊,四周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向這紫衣蒙面人,啖鬼客三個字在短短時日之內,巳然轟動了整座中原武林。 宇文烈急聲應道:「正是在下!」 柳玉蟬秀目泛煞,沉聲道:「請閣下稍待,小女先打發了這老……」 「柳姑娘,你太健忘了!」 「怎麼,閣下……」 「柳姑娘在萬虺谷,曾與這位老人照過相!」 「他……是……」 「宇文烈曾經向姑娘在事後介紹過這位老人的來歷。」 「他,哦!難道是……」 「你外祖父戚嵩!」 「什麼?」 「姑娘的外公!」 「該死!」柳玉蟬如遭雷擊,粉腮頓現蒼白,蹬蹬蹬退了兩三個大步,嬌軀簌簌直抖,櫻唇連張,就是就不出話來,驚震至極地望著坐在地上的白髮老人。 戚嵩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栗聲道:「你……說什麼?」 宇文烈激動地道:「這位柳玉蟬姑娘,便是東海黃金城城主之女,而城主正是使閣下當年夫妻反目成仇的失蹤女兒戚依萍!」 「真的?」戚嵩蹬地一個踉蹌,老臉一陣抽搐,過分的激動,使他口血又告溢出。 柳玉蟬嚶嚀一聲,沖前幾步,跪倒戚嵩腳前,抱住老人雙足,悲呼一聲:「外公」便自號啕痛哭起來。 當然,這哭,一方面是親情孺思,另一方面是她方才險些毀了這老人的自咎。所有在場的黃金城高手,全被這轉變而驚詫得發愣。 總管申無忌,也掙扎著立起身形。 戚嵩顫抖的手,放在柳玉蟬的頭上,頻呼:「孩子,起來!」 久久之後,柳玉蟬悲懷稍刹,才含淚道:「外公,蟬兒不知冒犯,幾乎……」 「孩子,既是不知還提它做什麼,外公我不是好端端的嗎!」 柳玉蟬站起嬌軀,目光仍停留在外公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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