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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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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能?」 「我……我被惡魔姦污……尚有何顏……」 「姑娘,人有時有一百個理由死,但只要有一個理由活,就得活下去。」 「一個理由活?」 「是的,比如說桐柏一派,自令尊以下幾乎,全部罹難,難道說姑娘不想重整門派,以慰先靈?」 「這……我無法顧及這些了!」 「姑娘,死並非解脫。」 「我…知道,但我如何苟活下去呢?那比死更可怕的活啊!」淚水,又告源源湧出。 「姑娘,你是否受了別的傷?」 「不重!」 「死亡使者迫害你是否另有原因?」 「他……只說奉命斬草除根!」 「哦!他可曾說出來路?」 「沒有!」 宇文烈陷入深思,他揣想死亡使者可能是什麼來路? 曹月英倏地悲憤道:「恩公,我想托你一件事!」 「什麼事!」 「請找到鐵心修羅第二宇文烈,轉告他說我死了,未竟之夢,來生再續!」 宇文烈全身雷擊似的一顫,硬起心腸道:「曹姑娘,你愛他?」 「是的,但這段未了之情,只有期待來世了!」哀哀斷腸語,令人不忍卒聽。「曹姑娘,宇文烈已經不在人世了!」 「什麼?」 曹月英雙目暴睜,身軀一陣扭動,但掙不起身來。 「他獨闖死城,不幸喪命!」 曹月英忽然心智為亂地狂笑起來,久久,才斂住笑聲,自語般的道:「好!好!死得好!在世難偕鴛盟,在地願作連理……可是……可是……我有什麼臉見烈哥于地下呢?我……我沒有資格了啊!」說著,又嗚嗚地啜泣起來。 宇文烈鼻頭一酸,幾乎落淚,在心裡道:「英妹,如果我能愛你,我不在乎你失去貞操,這是災禍,這不是你的錯,可是,我不能啊,原諒我……」 曹月英哭了一陣,突地面轉淒厲,咬牙道:「恩公,請為我解開右臂三大主穴!」 宇文烈茫然應了一聲,伸手為她解了穴道。 曹月英右臂伸屈了數次,使血脈流貫,然後豎中指猛戳向右邊的「太陽穴。」宇文烈伸手一格,粟聲道:「曹姑娘,你做什麼?」 曹月英厲呼道:「讓我死!」 「不行!」 「我恨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曹姑娘,在下不能見死不救,何況死亡使者是在下追殺的對象!」 「我……求你……讓我死……」 「你不能死,也不該死,你放著父仇未報,門派未複,豈可輕易言死,雖然你遭遇奇慘,但只能視之為一種劫難,這對你的靈魂無損,武林兒女,應當有超人的胸懷,何必效世俗女子尋死覓活。在下說過,死並非解脫,死並不能洗刷所受的玷污!」這些話,說得大義涼然.有如暮鼓晨鐘,發人深省。 曹月英閉目不語,她在細細咀嚼宇文烈話中之意。久久之後,睜開雙目,幽幽地道:「我可以稱你一聲大哥嗎?因了烈哥哥的關係。」 宇文烈心中一動,略作思索之後,慨然道:「我們可以結為異姓手足,彼此相扶相依……」 曹月英愴然過:「我這妹妹不會玷辱了你嗎?」 「你這樣說就大錯而特錯了。」 「如此請問大哥名姓年庚?」 「我姓自,今年二十一歲!」 「只有姓?」 「是的!」 「可否見示身份?」 「這個……英妹,原諒愚兄不得已的苦哀,稍假時日如何?」 「好!」 「妹妹,你能起來嗎?」 「我……」曹月英不由粉面飛霞,不敢正視對方。 宇文烈頓覺自己失言,對方身上只覆著一襲白袍,全身赤裸,寸絲不掛,如何能起來行動呢?當下尷尬地道:「英妹,原諒我一時失言。」 這時,一條幽靈般的人影,悄悄地站在數支外的一株樹後,以宇文烈的功力,竟然毫無所覺。 曹月英羞怯的道:「大哥,心誠則靈,不必拘於形式,小妹我就這樣明心盟誓可好?」 宇文烈可謂用心良苦,自知無法愛她,但又必須讓她有勇氣活下去,所以才有結異姓兄妹的提議,他自認姓白,並不假,字文是母姓,白是父姓,遲早一天他會改姓歸宗的,聞言之下,當先朝地上一跪,祝禱道:「弟子白,今與曹月英結為異姓手足,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生死與共,如違誓言,天厭之!」 曹月英待宇文烈盟誓起身之後,粉腮一片虔誠之色,閉目祝禱道:「孤女曹月英,今與白家兄長結異姓手足,禍福與共,患難相扶,皇天后土,實所共鑒。」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場面,宇文烈似乎因了做成一件好事而由衷的感到快慰,曹月英對這紫巾蒙面人,仍有謎一般的感覺。 盟誓已畢,宇文烈又陷人一層迷惘之中,不知如何處理善後,曹月英的衣裙,已成了些破布,四散零拋,附近沒有人家,她勢不能一直躺著不動,如果要離開她去覓衣物,不但不便,而且也放心不下。一時之間,他感到進退維谷。 曹月英又何嘗不焦急萬分,躊躇了半刻之後,無可奈何的道:「大哥,看來我只有裹著白袍上路了,不知附近可有山居人家。」 「這,想來會有的,英妹,你起來吧!」說著,背轉身去。 曹月英奮力一掙,卻起不了身,全身像是癱瘓了般的,一點也用不上力,試圖運氣,經穴竟然多半不通,不禁嚶嚀了一聲道:「大哥,我被怪異手法制住了穴道,無法行動!」 宇文烈心頭一震,回身道:「這……如何是好?」 「既然盟拆結拜,也不必太避嫌,大哥……你試著解解看。」 「嗯,好吧。我試試!」 口裡說,俊面已緋紅起來,男女肌膚相觸,即使心無邪念,也難免有不自然之感,何況對方寸縷未著,既是被獨門手法所制,勢非查遍所有脈路不可,但對方自己已開口,如不放大方些,豈非證明心懷不正?心念之中,已到了曹月英身邊。 曹月英心一陣狂跳,緊閉雙目,粉腮已紅得象熟透了的蘋果。 宇文烈咬了咬牙眼觀鼻,鼻觀心,抱元守一,伸指探索……才探了數處穴道,額上已緊張得沁出了汗珠,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了手指的顫抖。 好不容易探完了重要經穴,俊面倏又一緊,惶然道:「英妹,這種手法太過詭異愚兄我……解不了!」 曹月英勞心一沉,秀目遽然滾淚。 驀在此刻,一個蒼勁的聲音倏告傳來!娃兒,你解不了還有旁人解得了!」 宇文烈大吃一驚,展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土葛布衫,面紅如嬰,白髯及腹,仙風道骨的老人,緩緩行來,心中不由大喜,看來曹月英十九有救了。 來的,正是一甲子之前,三個不世奇人之中的不死仙翁。 息法庵中,不死仙翁點化了庵主楊麗仙,同時對曹月英提過忠告,要她懸岩勒馬。現在,這不世奇人現身,定非偶然。 宇文烈忙施一禮道:「老前輩好!」 不死仙翁頷了頷首,走到曹月英身邊,微微一喟道:「可憐亦複可歎!」 曹月英囁嚅著道:「老前輩,恕晚輩不能全禮!」 不死仙翁一揮手道:「女娃兒,用不著多禮,老夫生平,最相信一個緣字,也重視一個孽字,世間事非緣即孽,難得的是回頭是岸,臨流撤足,自可化戾為祥。」這一段沒頭沒尾,像是佛理的話,只有宇文烈能理會,曹月英僅一知半解。 不死仙翁目光掃向了宇文烈,沉聲道:「娃兒,老夫知道你是誰,你的做法也許對了!」 宇文烈不由悚然而震,若有深意的道:「晚輩做的是不得已!」 「老夫知道,武林大劫當頭,希望你能作中流之砥柱,除魔衛道,造福蒼生!」 「晚輩當竭力以赴!」 「女娃兒交給老夫,你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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