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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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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迫 婚 被稱為公主的貴婦人,令冷羅刹講故事給宇文烈聽,宇文烈極感不耐,冷羅刹專橫地道:「這故事你非聽不可!」 宇文烈重重地哼於一聲。冷羅刹卻自顧自地開始講故事:「在本朝,聲威煊赫,壓蓋其餘公侯的,首推趙王,趙王元配生下長公主之後,不幸患了血崩症而辭世……」 宇文烈不知對方講這故事的用意何在,猜想如不與自己有關,必與此間主人有關。 貴婦人依然閉目假寐,不言不動。 冷羅刹聲調平板冷漠,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趙王對長公主愛如掌上明珠,長公主聰慧伶俐,不啻是元配夫人的縮影,五年後,二夫人生下了現在襲承趙王府的小王子,又七年,長公主十歲,趙王千歲歸天,二夫人視長公主如眼中釘,百般淩虐迫害,於是,長公主由奶娘護持,亡命江湖……」說到這裡,面上肌肉起了變化,眼中也閃射恨毒的光焰。 貴婦人嬌軀微一轉側,長長的睫毛下,現出了兩粒晶瑩的淚珠。 宇文烈心中已自了然,這貴婦人便是趙王府長公主,奶娘便是冷羅刹自己,但這種家庭變故。為什麼要向一個陌生人敘述呢? 冷羅刹情緒平靜之後,才接著說下去:「二夫人並未因此放過長公主,派府中衛士收買江湖好手,四處搜殺,迫得長公主與奶娘易容變貌,向南方逃亡……」 宇文烈暗忖,冷羅刹斃「趙王府」三十六護衛可能是這時期發生的事。 冷羅刹似在思索往事,話鋒中斷,良久才說:「長公主二十歲那年,在流亡途中邂逅了這間地底秘宮的主人玉影修羅公孫民,雙方結為夫婦……」 宇文烈心中一動,下意識地道:「玉影修羅?」 冷羅刹微微一傾首道:「不錯,玉影修羅,這間地底秘宮,是戰國時範蠡所建……」 「哦!」 「范大夫輔佐越王勾踐,複國之後,功成身退,偕天下第一美人西施歸隱,經營這座秘宮,家主人玉影修羅四十年前巧獲了半片禁宮之鑰……」 「哦!」宇文烈忍不住又哦了一聲,內心已開始激蕩。 「由於諸般巧合,複根據半片禁宮之鑰,發現了這山腹秘宮,但卻無法進入這宮中之宮的禁宮,除非雙鑰合壁……」 宇文烈直覺對方強迫自己來此的目的,是為了那半片禁宮之鑰,心念動處,面上下自覺地浮現一絲冷笑。 冷羅刹偷偷瞥了在太師椅上假寐的貴婦一眼,接著道: 「家主人千尋百訪,無法探出另半片禁宮之鑰的下落……」 「最近偵知在下得到。」 「你聽老身講,家主人因此悒郁終生,臨死之時遺命,務必要後人完成他的心願,開啟禁宮珍藏!」 宇文烈心頭一震,所謂的「天緣巧合」,是指這事而言嗎? 當下脫口道:「如果口貌不相當呢?」 冷羅刹冰聲道;「以重寶交換!」 宇文烈緊迫著道:「持有人不願意交換呢?」 冷羅刹目中殺光一閃,道:「死!」 宇文烈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聲。 貴婦人這時睜眼,正了正嬌軀,平靜地道:「宇文烈,你大概明白這故事的內容了?」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是的!」 「你作何打算?」 「沒有打算?」 「沒有打算!」 「那是說由我作主?」 「夫人可替令千金作主,但在下卻不敢勞夫人作主!」 長公主神色一變,道: 「宇文烈,你得到的不過是半片,等於廢物,假設你得到兩片,也休想通過這秘宮而開啟禁宮……」 「在下井未存這非份之想!」 「你意思是拒絕與小女婚配?」 「不錯!」 「你選擇了後者?」 「什麼後者?」 「死!」 宇文烈狂傲地道:「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冷羅刹陰陰地道:「小子,宮裡隨便一人都可取你性命,想死最容易不過。」宇文烈雙睛一瞪,厲聲道:「士可殺不可辱,在下從不受人脅迫!」 長公主揚手止住冷羅刹發言,秀眉微蹙道:「宇文烈,你為何拒絕?」 「婚姻並非兒戲。」 「本公主為女兒作主,豈能稱為兒戲?」 「在下再不肖,也不至於出賣自己。」 「你認為答允這婚事,便是出賣自己?」 「事實本來如此,在下是被脅迫而來!」 「你要在什麼情況下才考慮這婚事?」 「在下不打算考慮!」 「你既未成婚,也未立室……」 「在下不考慮!」 「你甘願放棄享有禁宮的珍藏?」 「在下從來沒有這種欲望!」 「你甘願死?」 「技不如人,死則死矣!」 長公主面容一肅,一字一頓地道:「先夫遺命不容違背!」 宇文烈自知身入此間,已沒有反抗的餘地,單只冷羅刹此人,即無法應付,但他寧折不彎,答應這婚事,不但荒唐,而且是一種屈辱。心念轉處,冷冷地道:「那是夫人自己的事!」 「不錯,是我的事,所以我要作主。」 「夫人的目的是半片禁宮之鑰,用不著以令千金的終身作為犧牲,在下可以無條件奉送!」話已出口,方覺不妥,但已無法收回,那半片禁宮之鑰已答應五湖游商作為交換殘害師父兇手的代價,如果五條件送,查探兇手必大費周章,大丈夫一言九鼎,說了算數,當然不能反悔。 冷羅刹沉聲喝道:「小於,你說話該有分寸,你視長公主為何如人?」 長公主粉腮罩霜,緊接著道:「宇文烈,言盡于此,毋須你奉送,這事早已征得小女同意,談不上犧牲兩字。」目光轉注冷羅刹道:「奶娘,煩你為媒,擇日不如撞日,立即傳令準備婚典!」 「是!」 宇文烈肝膽皆炸,陡地離開錦墩,後退三步,厲聲道:「婚姻大事,豈能相強,在下誓死不從!」 長公主冷冷地道:「那由不得你屍 宇文烈急氣攻心,渾身簌簌而抖,迫人成婚,這倒是千古罕聞的怪事。 玉磬三響,原先的八名宮妝少女魚貫而出,排列兩旁。 長公主素手一揮,道:「帶姑爺下去更衣,換上吉服!」 只在一揮之間,宇文烈但覺一股柔風拂上身來,全身勁道頓泄,急怒交加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向長公主擊去,但,這一擊半絲勁道都沒有,與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揮掌沒有多大分別,登時亡魂盡冒,肝膽俱寒。心裡暗道一聲:「完了!」 雙目暴露恨毒之色,瞪視著長公主。 兩名宮妝少女,一左一右,把他挾持了下去。他此刻胸中的羞憤恨毒,簡直無法形容。邊走邊回頭道:「夫人,你這樣做會後悔的!」 長公主不經意地一笑,道:「孩子,我永不後悔,也許你會後悔今天對我的態度!」 宇文烈被半扶半推地帶了下去,心中除恨毒之外,還加上駭異,他想, 自己已修習了修羅神功,經穴自己可封,何以長公主揮手之間, 自己便失去功力,這未免太玄奇了,天下會有這種近乎邪門的功力嗎?心念之中,來到他安歇的精舍中,立即有數名青衣少女捧上衣冠靴襪等物,他反抗無力,只好閉著眼任由擺佈。 他看自己一身新郎裝束,不由生啼笑皆非之感。他希望這只是一場離奇的夢,然而,一切是那麼真實。 一切妥當之後,又被帶到最先進入此地時的那間廳堂之中。只見畫燭高燒,懸燈結彩,廳堂正中高懸了一個雙喜字。 離奇,荒唐,令人難以置信。 長公主滿面喜色,高坐右上側。冷羅刹居然也換上了一襲錦衣,坐在左下側,那樣子像是戲曲中的彩旦。 宇文烈被簇擁入廳,在居中紅氈之前站定。他目眥欲裂,滿面戾氣,與廳中的氣氛極不相稱。 一隊青衣少女奏起細樂,兩名宮妝少女,扶著一個環珮叮噹,頭覆紅帕的女子,由側門中緩緩步出。 宇文烈周身血管幾乎爆裂開來。這陌生女子,即將成為他的妻子,他不知心中翻湧著的是什麼滋味,他感到有些暈眩。 恍惚中,行禮如儀,被送入一間仙宮也似的洞房裡。房中,早擺好了一桌合巹酒。四名宮妝少女把兩人分別按坐在桌前,然後道了喜,退出房外,房門隨著關了。 宇文烈如坐針氈,冷汗涔涔而下,恨不能脅生雙翅,飛出這種神秘之宮。 兩人默然對坐良久。新娘緩緩自行下頭蓋。 「呀!」宇文烈只覺魂離軀殼,像一下子跌入冰窟裡,眼前對坐,雖非夜叉,但也堪稱做無鹽 新娘,竟然是一個奇醜絕倫的少女,望之令人皮膚起栗。 宇文烈咬緊牙關,面孔一片鐵青。 「相公,妾身閨名薑瑤風,今年虛度十八寒暑!」聲音嬌脆婉轉,扣人心弦。 宇文烈喘了一口大氣,喉頭似被什麼東西堵住,說不出話來。 薑瑤風輕聲一笑,又道:「相公,賤妾自知萬萬配不上相公,然而這是先嚴遺命,一方面天緣巧合,另一方面妾本母命,憑媒言,與相公結百年之好,望不以藿蒲見棄!」 宇文烈按了按紛亂的情緒,冷若玄冰地道:「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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