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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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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是誰?」 「不必……問了!」 「到底是誰?」 「也算他手下留情……沒有立刻取……為師性命,使為師 ……能有這……口氣在,拖了三天,盼到……你回來,交待了 ……未完的……心願!」 宇文烈輕輕揭開被子,呀!一雙血肉模糊的腿,舊的血液 已經凝固結硬,新的血仍微微慘出,雙腿膝彎處的腳筋,已被戰斷,皮肉翻轉收縮,其狀慘不忍睹。 是誰?用這種殘酷的手段對付一個失去功力的老人? 宇文烈目中幾乎噴出血來。怨毒至極地道:「師父,告訴弟子,到底是住下的毒手?弟子誓必找到他碎屍萬段!」 老人雙目一合又睜,道:「烈兒……為師的一生剛愎自用,難免……鑄錯,唉!只是……」 「師父,兇手是什麼人?」 「是……是……」 「誰?」 「……仙……仙……」老人頭一偏,死了!這不可一世的武林奇人,就這樣淒慘地結束了生命。 宇文烈伏在床前,痛哭失聲。他的心在滴血! 是誰殺害了師父?兇手何以會偵知這三十年來不為人知的隱秘石窟? 仙,代表什麼?是兇手的名字,還是兇手的外號? 天黑又亮。他含悲忍淚,把師父的遺體,安置在另一間石室中,然後予以封閉。 現在,他面臨自己的問題。三天,這是他僅有的時間。 生與死,他必須有一個抉擇。生——趕回夭臺山,重會天下第一魔,由他解毒;死——封閉石窟,等待死神來臨。 為了師父的心願,自身的恩怨,他應誠不計任何犧牲地活下去;為了鐵心修羅的名頭,他甯死不願向魔頭屈服。這是生與死的抉擇,內心中利與害二者在作劇烈的搏鬥。 他想到天下第一魔當日被他自己的誓約所限,同時又為洙心人言語所扣,才給自己強灌下毒龍丹, 目的是在那半片禁宮之鑰,自己如果趕去求他解黴,當然得先奉獻那稀世之寶禁宮之鑰,但以天下第一魔的兇殘,他會留自己的命嗎?自己能向他乞命嗎? 死!他對自己作了無情的選擇。 但,迷茫的身世,母親含恨以終的神情,師父的慘死和願望,欠人的恩,人欠的仇,百日巫山神女峰下之約,如果失約,「閻王劍」便水淪仇家之手,鐵心修羅四個字也將水遠蒙羞,這些,一齊湧上了他的腦海。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他近乎歇斯底里地抂叫了一聲。 他想到那奪去閻王劍,代母訂百日之約的綠衣少女,她那絕代的風華,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綠衣少女要為他設法療毒,他拒絕了;誅心人的建議,他也拒絕了。 她不但是師父仇家之女.而且也不會放棄那半片禁宮之鑰的下落,說起來,她比天下第一魔更可怕,他有理由拒絕那惡意的恩惠。 讓一切結束吧,至少,他死在窟中比死在別人手下而又無法完成願望強些。這是人最後的決定。 紛亂的情緒,隨著這決定而平靜了。 他以掌劈石,封閉了石窟的入口,然後靜坐在他師父日常起居的石空中。 世間沒有比等待死亡更慘酷的事了。但又談不上慘酷,因為它已超過了慘酷的極限,根本投有字眼可以形容宇文烈現在的心情。如果他毫無踞,毫無牽掛,也許情形會好些,可惜他心裡沒有平靜,他死了也不會得安息。 他本可以自決,很快的結束這慘痛的等待,但,由於他不願意死而不得不死,潛意識中有一股力道陰止他自決。 他無法想像毒龍丹發作後是什麼情形,但據天下第一魔所說,是骨化形銷,身軀潰爛而亡。 恐怖的時刻,在極度痛苦中度過。一天!兩天!三天! 他沒有死,毒龍丹也沒有發作的跡象。 莫非天下第一魔施的是詐術,虛聲恫嚇,那吞下的根本不 是什麼毒龍丹?可是以天下第一魔的身份名頭,會用這—下流手段嗎?如果不,那以是什麼原因呢? 窟外,仙霞嶺附近,數條人影,不分日夜地在搜索,幾乎 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然而三天之後,那些人影消失了,只有一條人影,悄然上了仙霞嶺主峰之巔。 一天!兩天!三天! 那人影絕望地離去了,她是誰?她就是美絕塵寰的綠衣少女。她上仙霞嶺守候了三天三夜,為什麼?沒有人知道。 窟中,宇文烈在苦苦思索這意外的奇跡,何以毒龍丹沒有發作? 突地,靈機一觸,他想到了原因,不由喜從天降。他記起了萬虺穀,三界魔君臨死前說過的話:「…金冠銀虺之血,不 但可平增半甲子功力,而且萬毒不侵……」不錯,他早該想到,而竟沒有想到。 兩顆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滾落,這是喜極而流的淚。 這一刻,他才深深地體味到生命的可貴。 破窟而出!他衝動地奔出石室,但到了碎石封堵的窟口,他窒住了。情緒在刹那之間平靜下來,靈智也告恢復。他想,以自己目前的功力,對付一般武林高手綽有餘裕,但若比之一千魔頭,可就差遠了,單只綠衣少女,他就沒有還手的餘地,別的自不必提了。 目前,最迫切的是百日之約,師父業已歸天,這約會他非赴不可。 憑什麼踐約呢?綠衣少女他已敵不過,何況其母! 能與鐵心修羅結仇的絕非泛泛之輩,這是不言可喻的。 他頹然回到石室。當他目光觸及壁間孔洞中的那本絹冊時,他得到一個啟示:伏洞潛修。 鐵心修羅身殘功廢,傳功時都是口授,無法助長他的功力,所以許多玄奧之學,因功力不足而無法進一步修習。此次奉命去訪無情劍客,目的就是希望無情劍客能助他速成,不料絕望而歸,險些丟了性命。 奇緣使他巧服了金冠銀虺之血,平添了半甲子功力,現在,他可以修習師父的主要絕技修羅神功了。 盤算百日之約,還有整整八十天,除去赴約的行程,他最少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參修,由於他早已有的基礎,修習起來,當事半功倍,兩個月,時間不算長,但他無法計及成果了,能習幾成便是幾成。 於是,他潛心致致,參修修羅神功。一個月之後,漸入佳境,他方始真正地領略到師父生前的功力,的確不同凡響。 兩個月的時間在一個專心致志於某種事物的人而言,快得猶如一瞬。當壁上刻劃到了六十整數時,宇文烈知道時限已至,立即停止練功,準備出窟。 他不知道這兩個月的苦練,功力是師父當年的幾成,只是,他覺得真氣充盈,控制收發自如,內視有一種澄明之感。 叩別師父之靈,把那冊修羅秘笈收藏妥當,然後懷著一顆豪雄的心,離室而去。出窟之後,依舊用石塊土革嚴密的封閉窟口。他不知道是否能再回此窟,但他不願師父的遺蛻受到任何干擾。 他有一種重見天日之感。長長地吸了幾口氣之後,彈身向山外奔去。 他必須在二十天之內,趕到巫山神女峰下,代師父踐那百日之約。這約會的吉凶祝福,他完全不去想它,他只知道必須去,鐵心修羅之名,不容受汙.閻王劍必須奪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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