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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


  武繼光來武當的目的,第一件事,便是打聽論劍之期,次一件事,則是協助各派共禦金蜈宮的進攻。這時,見各派主腦人物都已覺悟,那就無須自己再為擔心了。現在只餘論劍這件事,倘真如淩風所說,論劍改期的話,那就盡可起這機會趕赴漠北了。過去他所擔心,只是師父萬里雲煙陸通,現在他更為師兄赤地千里符風,以及白衣羅刹擔心起來。

  另外,他更想揭開楚水長鯨陳子亮等三人,失陷漠北之迷,聽綠襖女郎羅鴻英的口風,似乎他三人還活著,只是受制于金蜈宮而已,可惜羅鴻英話沒說完,便被銀刀摩勒殺死,不曾問得清楚。

  他一個人正自沉思之際,驀聽少林惠空禪師開言道:「家師伯元元大師,著貧僧向天龍前輩致意,關於本屆黃山論劍,經與綠林聖者會商,認為有武林多事之秋,擬延期一年舉行,不知他老人家意見如何?」

  淩風道長沉吟道:「貧道之意,認為甚是恰當。但此事仍由禪師面見家師伯商談為是。」

  遂命身後道童,將惠空引去後山面見天龍子。

  繼光覺得這正是一個打聽消息的好機會,立時向淩風問道:「請問道長,黃山論劍之事,究竟由什麼人主持與決定?什麼人才有資格參加?」

  淩風道:「此事過去只是幾個好友相約印證觀摩,嗣後參加的人愈來愈多,遂演變成為五年一度的公開爭奪『天下第一劍手』。同時,過去並無固定的主持人,也是前二屆才定出規定由黑白道中各推選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加上前屆的第一劍手,共得五位組成仲裁會,主持其事。凡屬練武的人均可臨時報名參加,並不限定資格。本屆主持人,經推定少林元元大師、武當天龍道長代表白道;綠林代表由武林聖者、海天神叟代表黑道仲裁人。」

  「如仲裁人死亡或因事不能參加時,並得以各人之獨門標幟的人代理行之。」

  繼光這才知道黃山論劍的詳細的情形,暗忖道:「五個仲裁人中既有三個同意延期舉行,楚水長鯨又已去漠北,論劍之事恐怕是一定要延期了,我何不趁此機會,先赴漠北一行呢?」

  主意打定,遂起身告辭道:「來此打擾已久,在下尚有一些瑣事待辦,就此告辭。」

  話落,縱身躍出元始殿,直向山下奔去。

  X幕已漸低垂,而武繼光卻仍然在大漠的荒原,漫無目的地賓士。他滿腹豪情,此刻也不禁興起一種進退失據的悲哀。

  他緊抿著嘴唇,咽了一下口水,抬頭四下打量下一番,倏然,左方的一處山岩下,隱隱似有燈光透出。

  這不啻是在沙漠中發現了綠州。他連念頭都沒有轉一個,立時把馬一勒,直向燈光處奔去。

  馬到近前,才發現這處地方,在這荒涼的塞外來說,可算是世外桃源,有潔白的山岩,也有輕易難見的喬木,更有一泓清澈的碧水緊靠著崖邊。燈光則是從一個岩洞裡照射出來。

  跳下馬,剛想出聲詢問,忽聽洞裡傳出一個甜脆的嬌音道:「爸,有人來啦!」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不耐煩地回答道:「爸早知道啦!問他是幹什麼的。」

  接著裡面立時探出一個頭來,嬌聲道:「喂!你是幹什麼的呀?」

  「在下過路的。」

  「呸!誰不知道你是過路的,我是問你做什麼生活的?」

  這到叫繼光難以答覆了,他什麼事情也沒有幹,怎麼答覆呢?想了一會,突然想到<塞上曲)裡那句:「莫學遊俠兒,還誇紫鱒好。」立時高聲答道:「遊俠兒!」

  這時,又聽那蒼老的聲音:「遊俠兒?」

  這時,又聽那蒼老的聲音:「叫他進來吧!」

  於是,那嬌音又高聲道:「我爸叫你進來。」

  這宗毫無禮貌的語調,若在平時,繼光決不會進去,但此刻也只好忍氣將就,低頭走進洞中,只覺眼睛一亮,裡面竟寬大異常,而且有裡外洞之分。

  桌椅床具和炊具等,一應俱全。一個駝背龍鍾的蒼髯老者,盤膝坐在床上,身旁站了一個梳有兩條小辮子的姑娘,這姑娘雖穿一身土著蒙古裝,卻掩不住她那絕世的風姿,尤其那雙清澈的大眼和兩個淺淺的梨渦,尤使他怦然心跳不止,暗忖:「想不到這荒僻的山野,竟會有這種美麗的姑娘。」

  心裡雖然這般想,眼光絕不敢向她多看,低頭走到老者面前,深深地一揖道:「在下因貪趕路程錯過宿頭,尚乞老丈方便。」

  那老者也為這突來的少年,感到奇異萬分。看他一派風流瀟灑,到頗像一個飽學文生,但卻又自稱遊俠,如果說他會武吧?卻又一點不像會武的人,暗忖:「難道他的內功,已練到反樸歸真的境界?旋又推翻假設道:「不!絕不會的,看他年齡,絕不會超過二十歲嘛!」

  原因是此刻武繼光的功力,確已到達了老人所想像的那種境界。他自練成「兩極混元乾坤手」後,對邯鄲老人的真元已融合了大半,千年大蟒的內丹,也日漸在融會中,也可以說他每經一次劇戰,功力便增進一層,只是自己不覺得罷了。

  繼光提出借宿的要求,老人並未正面作答,卻冷冷地反問道:「但不知客官此行往那裡去,錯過了什麼宿頭?」

  這一句話,真把繼光問得張口結舌,瞠目不知所答。他來漠北的目的,是找尋金蜈宮在那裡,他根本不知道。至於他的行程,更是漫無目的,叫他如何回答。

  半晌,才勉強道:「在下目的在遊歷塞外,並無一定的目的。」

  老人冷冷一笑道:「是嗎?」

  只這二個字,已乜含了許多的疑問在內。那姑娘卻把小嘴一撇道:「看你還像個人樣,原來竟是這般不老實。」

  繼光把眉頭一皺,正待解說幾句,老人已把手連揮道:「誰要你多嘴,還不趕緊去弄點東西來給客人充饑。」

  那姑娘把嘴一噘,轉身往後洞走去。繼光覺得這樣的氣氛實在不融洽。但他平時就拙於言詞,想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道:「老丈可知漠北地方,有座金蜈宮嗎?」

  老人暗中把頭連點道:「果然不錯。」故作不經意地言道:「金蜈宮倒有一個,卻不知在什麼地方,客官難道要去那地方?」

  「正是。」

  「但不知有何貴事?」

  「這個……」

  「可有什麼憑據?」

  繼光心裡一動,忙從懷裡把四海神偷偷來的那個玉牌取出來。道:「有這玉牌為證。」

  他以為老人乃是金蜈宮的眼線,遂自作聰明把玉牌拿出。

  不料,幾乎因此糊塗送了性命。

  老人接過看了一眼,臉上倏湧重重殺機,但也只是瞬間,又恢復了常態,隨手把玉牌還給他道:「想不到客官小小年紀,便得到金蜈宮主如此重視,真是難得。但不知客官屬於哪個門派?」

  如果他老老實實,說出萬里雲煙陸通的名號也可沒事,偏偏自作聰明地答道:「家師一生遊俠,並未開宗立派。」

  老人輕輕地「哦!」了一聲,便未再追問下去。

  這時,那痊辮子姑娘已從裡面端了一杯酥油茶和一盤肉耙出來,擺在他面前,輕聲道:「荒漠沒有什麼好的待客,請客官將就些用吧!」

  話音甜脆,竟是一口的京腔。繼光這時才忽然想起,此間已是塞外,怎麼還是說的漢話。如此看來,這父女是漢人了,為什麼孤零零地住在這地方呢?

  但這時,實在又饑又渴,忍不住狼吞虎嚥地把面前食物一掃而光,抹了抹了嘴唇,又問道:「老丈大概也是漢人吧?」

  「嗯!」

  「請教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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