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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驀然——

  一篷金芒驟雨一般,由側裡激射而來,立時,嘶嘶之聲大作,繼光和那四個道士全部都在威力籠罩之下,變生肘腋,繼光已無法顧及旁人,陡的一聲大喝道:「快閃!這是『百足金蜈燕尾針』!」

  呼!呼!虛空劈出二掌,人已借勢沖霄而起,脫出針網,但聽一陣淒厲無比的絕命慘呼響起,四個年青道士立時渾身血污,慘死地下。

  繼光已經二見這宗歹毒無比的暗器了,這番在武當山發現,不禁氣憤填膺,猛地一縱身,直向發針處躍去,哪知到達當地,四下一望,只覺空山蕩蕩,不見半個人影。

  四下查看了一會,耳聽上清宮鐘聲急響,一片慘呼怒喝,知已出了事情,霍地一旋身,正待奔向上清宮。

  突聞一個蒼勁的口音,冷冷發話道:「武當派與你何仇,竟爾毒手頻施,你就看准上清宮內沒有人能收拾你麼?」

  繼光不由駭然一驚,四下一看,原來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覺中,處在九個道士的包圍之下。細看這九個道士,除了發話的是一個年約六旬的紫面重瞳老道長外,其餘都是年在三十四十歲的英年,相信都是武當派的精銳。

  眼看這群道士左手劍訣前指,右手長劍斜舉右方,一個個神色凝重,緩緩向前逼來。不由大急道:「道長們切莫自誤,還是趕快回宮應付強敵,在下並非你們的敵人。」

  「哼!不是敵人,卻已傷了本派四個門下弟子,若果是敵人時,只怕整個上清宮也得被你毀了。」

  紫面重瞳老道長說完這席話,更不容繼光再開口,健腕一抖,遙遙一劍削來,一片森森劍氣中,隱夾千條銳風,來勢淩厲已極。

  繼光認得這一招是武當劍術中,最有名的「雨橫風狂』,凜然之下,不敢大意,腳下倒踩七星,微微把肩一沉,身形斜轉,嗚地一聲,白玉笛順手撤出,一式「殘紅飛絮」,疾在身前,撤出一重耀眼毫光,封住來勢,張口還待解釋幾句時——

  八道劍勢已動,一時漫天劍氣縱橫,冷風刺骨生寒,武當山絕技——「九宮劍陣」也已施開,九人縱橫交錯,電轉星旋,劍山一般四面壓來。

  繼光又急又怒,只有把地靈九打白玉笛招使開封住來勢,心裡卻暗罵這群道士著實糊塗,這宗對消實力,無異自掘墳墓。

  他猜得一點不錯,紫臉重瞳道長乃是淩風的師弟微塵道長。

  這八個中年道長也是二代弟子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放棄上山的事不問,而來對付繼光,這宗損失實在太大了。

  可是微塵卻絕對投有想到,只因近日連得警兆,得知強敵近日將犯山,故日夜加緊防備,而繼光卻剛好在這時來到武當,而且和那「銀刀摩勒」走了一路。

  此時,陣勢已越轉越疾,圈子也愈縮愈小,四周的劍氣密密層層,已布下一幢天羅地網,但見光影中銀蛇亂閃,疾若萬箭齊發,簡直一無漏隙可尋。

  若非武繼光精通各派劍術,怕早已失手傷在劍下。氣憤之下,陡把「午夜驚魂」三式施出,大喝道:「你們這群臭道士,簡直糊塗透頂,還不與我閃開。」

  千縷劍氣中,突起一溜亳光,沖霄直上,刹時劍氣波裂,立被衝開了一個二丈方圓的裂口,四周的道士們也驚得連連撤後,但陣勢仍然絲毫未亂。

  繼光志在突圍,就趁機緩之時,左掌倏出,虛空向前一按,—陣微風過處,當面三個道士驀地驚呼一聲,長劍嗡的脫手,人也踉蹌倒退了七八尺。

  他那兩極混元乾坤手,威力果是驚人,才使半招,便把武當有名的「九宮劍陣」破去一環,就在道士們驚惶失措,手下稍緩之際,繼光早已捷逾閃電地突出陣外,直向上清宮疾馳去。

  到達元始殿外橫七豎八,倒了五六具道士屍體,淩風道長滿面肅穆地站立在殿前,身後鴉雀無聲地跟隨了九個道士,繼光剛剛跨步踏上臺階——

  驀聞一聲大喝道:「站住!」

  二支長劍青芒耀眼,一左一右攻來,繼光此刻玉笛已經收起,立把身形一偏,一掌已斜封而出,嗡然一聲龍吟聲響,二支長劍被震得幾乎脫手。

  進攻繼光的乃是二個中年道士,攻勢被阻,嘿的一聲,劍隨身轉,長劍挾著一溜青芒,又惡狠狠地攻來。

  繼光劍眉一掀,正待發作,驀聽淩風道長一聲震喝道:「貴客來臨,你們二人還不與我退下。」

  二個道士一聞掌門人發聲喝阻,趕緊猛地一收劍,閃身退到路旁。

  繼光目光向二道士臉上一掃,冷笑道:「武當不愧一大劍派,簡直和瘋狗一般見人就咬,這也和解劍池一般是祖師傳下的規矩麼?」

  這時,淩風道長也已迎了上來,稽首含笑道:「小徒們不知是武少俠駕到,請萬勿介懷。」

  繼光哈哈大笑道:「若不是在下學得幾手功夫,只怕此時早已橫屍貴派山門之外了。」

  淩風道長不由一愣,跟著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微塵道長已率領八個道士旋風似地趕到了殿前,一見掌門人正和繼光對面而立,立即四下一分,又把陣勢擺開,淩風道長倏把臉色一寒,沉聲道:「你們剛才哪裡去了?」

  微塵道長躬身稽首道:「小弟無能,至讓這凶徒沖到元始殿。」

  淩風道長慨然一歎不再說話,舉手向繼光—讓道:「此非是談話之所,請到裡面再談吧!」

  領著繼光直向元始殿內走去,微塵道長和八道不禁面面相覷地怔在那裡,不知這少年究竟是何來歷。

  繼光隨著淩風道長—徑穿過大殿,來到一所小小精舍坐下,小道士送上香茗。

  淩風從懷內取出一塊閃著烏光的鐵牌和一張素箋,遞到繼光手中道:「少俠可知此物的來歷麼?」

  繼光細看那塊鐵牌,式樣、圖案以及上面「眾志成城,信誓旦旦」八個字,都和四海神偷交給他的玉牌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而已。

  再看那張素箋,上面觸目驚心地寫了四個血紅的大字:「拘魂令牒」!另有幾行小字是:「今晚二更,債主上門,血債血償,寸草不留。」

  不禁失聲喊道:「這是那個銀刀摩勒送來的?」

  淩風點頭喟然一歎道:「貧道因近日江湖風雲緊急,正在潛練一種功夫,把外面的事都交給一塵、微塵二位師弟掌理。不料,一塵竟傷在那苗裝少年銀色彎刀之下,而微塵又莽撞不已,和少俠發生衝突,致被那凶徒傷人留柬從容逸去。」

  雖然這次武當被人沖進宮來,連續傷人,咎由自取,繼光也覺甚是過意不去,忙接口道:「這事依在下看來,必定是金蜈宮所為,貴派今晚倒不可不防。」

  淩風道長點頭道:「少俠所論極是,貧道也是如此看法。」

  旋又仰天一陣狂笑道:「這樣作一次總的了斷也好,貧道正要看看究竟是魔高抑是道長?」

  說到這裡,突然軟簾一動,微塵子滿面焦急地走了過來,道:「啟稟掌門師兄,—塵師弟傷勢惡化。原來那凶徒的銀刀竟淬有劇毒。」

  繼光心裡一動,還未轉念,淩風道長已神色凝重地站立起來道:「我等先去看看如何?」

  繼光立即起身道:「正應如此。」

  隨著微塵快步到一塵雲房,只見一塵的胸前被銀刀劃一條足有三寸來長的裂口,傷口一片烏紫,絕無一點鮮血流出,竟和自己的傷口一模一樣,人已昏迷過去。

  淩風眼看這情形,不由連連搓手,對著微塵問道:可曾服藥?」

  微塵皺著眉頭道:「本門的靈丹差不多都已服過,只是毫不見效。」

  繼光驀然想起霧美人曾交給自己一瓶得自摧花公子的解藥,忙從懷中取出,倒出一顆遞給淩風道:「請道長將這個給他服下試試。」

  微塵不由滿面疑慮地對繼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正待開口說話,淩風已接過丹藥,大步走近床前,伸手把一塵下顎一捏,迅速將丹藥送入他嘴內,又命道童替他灌下二口開水,方才輕歎一聲道:「傷勢既然如此,只有盡人力而聽天命了。」

  繼光也拿不准銀刀摩勒的銀刀上淬的毒是否和摧花公子一樣,故也沒有絕對把握。

  三人靜坐雲房緊盯著一塵,以觀藥力發散後的效果。如此過有盞茶時間,一塵的傷口已經轉紅,沁沁流出血水來,人也輕喊一聲道:「哎唷……」

  淩風不禁大喜,繼光忙道:「快將他扶起來,若有一位功力深厚的人助他排出體內餘毒,那就好得更快。」

  微塵此刻對繼光的觀感已稍稍改變,聞言立即走上前去,運起一口先天真氣,伸手貼上一塵的「命門穴」,同時輕聲道:「師弟趕緊運氣活脈,待愚兄來助你排毒。」

  淩風見這情形,知已不礙事了,遂對繼光道:「我們不要打攪他們,外面坐吧!」

  領著繼光又返回精舍,繼光本擬和淩風商談此行來意,但武當強敵即將上門,便不好再提此事,遵把話風轉到晚上應戰問題。

  淩風道長認為金蜈宮既然明目張膽地叫戰,必有所恃。也猜不出他與武當派究竟結有何仇?而要用這等殘酷的手段來對付。

  繼光想起黃龍道長的話,不禁義形於色道:「依在下看來,武林劫運已起。金蜈宮此次行動和香車如出一轍,貴派可能只是首當其衝而已。倘道長不以在下藝業低微,今晚倒頗想借貴派之威和這批漠北來的凶徒一分高下。」

  淩風哈哈大笑道:「武少俠言重啦!武當今晚能得少俠來助拳,真個僥倖已極,如今時間尚早,少俠不妨到客房歇息一會,容貧道稍作安排再陪你長談。」

  繼光知道今晚這一戰,關係武當存亡興衰,淩風必須作慎重安排,自己是外人怎好打擾。忙起身告辭道:「道長儘管請,在下暫時告退。」

  淩風也不再和他客氣,立命身旁道童,將他送往客房歇息。

  繼光回到客房和衣斜倚床上,心裡卻不斷地推斷著金蜈這次突然明著向武當派進攻的問題——

  第一,金蜈宮若欲爭霸中原,盡可以武功懾服群雄,用不著以這宗殘暴手段,大肆展開屠殺。

  第二,若與中原武林人有仇,最多一二個門派,何以會牽涉到所有門派呢?

  第三,過去金蜈宮曾一再想謀奪那張黑名單,何以最近沒有行動?難道他們已經得到另外的一份?

  腦際想著伺題,耳畔不時聽著瓦面,不時傳出衣袂飄風之聲,知道武當派已出動全派之力,以應付強敵。

  就在這當兒,瓦面一陣重濁的腳步聲,踩得屋頂瓦片破碎之聲,心念一動之下,倏地穿窗而出,堪堪縱到階沿,一條人影已從簷頭疾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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