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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威鎮三湘的鴟目姥姥敗了,以往的威名象她逝去的年華一般,埋葬在這座松林邊緣。

  在場諸人不禁一齊駭然,相顧一視,武繼光從容地把白玉簫收起,感慨地搖了搖頭,他沒有勝利者的驕矜,相反地,倒為這位不分情由,一味鬥狠的成名人物無端把一生英名葬送而惋惜。

  四海神偷撫掌一陣大笑道:「大哥,有你的這一式『風木含悲』,叫她輸得口服心服。」

  武繼光目視飛雲堡主,歉疚地一笑,百毒尊者突然開言道:「大哥,你該回去歇歇了,我和老偷兒,隨後就到。」

  武繼光點子點頭,陡地身形拔起,返身躍入林中。

  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神秘地互換了一個眼色,轉身倏然飄起,一閃不見。

  沒有人再對他們攔阻,但也沒有人相信武繼光剛才解說的那番話,驚怖!憤怒!縈繞在每個人的腦際……

  飛雲堡主垂頭喪氣地一聲長歎,羅浮子面色陰沉沉地望著武繼光逝去的人影,貪婪、嫉恨,交織在他心頭,腦際如電旋般疾轉:「怎樣才能設法除去這個勁敵?怎樣才能把那罕世奇珍金精玉魄劍奪到手中?……」

  就這時刻,武林人深所信賴的太岳莊主穆天虹偕同那位美妾離魂妃子,突然神秘地由林中走了出來,身旁還多了一個手搖摺扇的中年文生。

  他仍是那般滿面春風地對著在場的人拱手哈哈一笑道:「各位興致不淺,如此深夜,猶在此間賞月。」

  飛雲堡主因曾和他口角相爭,只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羅浮子的臉上卻突然泛起一種異樣的色彩,慌亂稽首道:「不瞞穆兄說,我等又一次栽跟鬥啦。」

  穆天虹故作驚詫地道:「江湖居然還有人使得道長栽跟鬥?」

  「穆兄何必往貧道臉上貼金?」

  隨用手一指那輛香車道:「香車雖經飛雲堡的王兄截下,人卻讓他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般說來,人已朝了像羅?」

  「老的倒沒見到,只來了那個小魔崽子。」

  旋又一聲長歎道:「那魔崽子武功奇奧,功力絕倫,連名震三湘的鴟目姥姥竟也敗在他的手裡,唉,這兩個魔頭若不剷除,武林人將無寧日了!」

  穆天虹微歎一聲道:「兄弟雖有掃蕩群魔,維護武林正義之心,無奈人微言輕,又複缺少志同道合之人,只有眼看著劫運形成而束手無策。」

  羅浮子陡地目射奇光道:「穆兄俠名滿天下,只需登高一呼,必定群山回應,貧道不才,倒願為穆兄一盡綿薄。」

  隨又對著怔在那裡的飛雲堡主稽首道:「王兄何不請過來談談?」

  飛雲堡主於悲痛失望之餘,正思廣結後援,以便對付香車主人,只因和太岳莊主,曾經一度口角,故不好意思走過來,此刻經羅浮子一喊,正中下懷,立刻大步走了過來。

  太岳莊主就象沒有以前那回事一般,滿面堆笑地迎上前來,拱手哈哈笑道:「王兄一向可好?」

  「託福,託福,一切還是老樣,只是……只是……唉!一言難盡。」

  太岳莊主忙安慰道:「貴堡所發生的事,兄弟業已盡知,不瞞兄台們說,關於那魔頭的巢穴,經兄弟派人暗中一再偵察,近已得到線索,一挨人數足夠,便可進行犁庭掃穴。」

  又替那中年文生對兩人介紹道:「此位乃是漠北妙筆書生文宇屏,特來拜候中原武林道的友人們。」

  羅浮子與王強忙趨身上前,握手寒喧。

  那中年文生神態之間極為冷峻,只傲慢地微徽把頭一點,紙扇輕搖,卻把一雙滿含詫異色彩的目光向負手站立一邊的武當高手石逸投去。

  太岳莊主穆天虹一眼看見石逸,立時如發現異寶般,忙問道:「那位世兄,是什麼高人門下高足?」

  羅浮子餘怒未息地冷哼一聲,道:「武當淩風道長的師弟石逸。」

  太岳莊主察顏觀色,已猜測到他二人之間,必定曾經發生過不愉快的事,立時跨步上前,含笑招呼道:「久仰石兄,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穆某實是仰慕得緊。」

  石逸為人機警異常,人雖呆立一旁,早把這些情形看在眼內,覺得穆天虹其人,口說仁義,實際內藏奸詐,一心要看看他究竟搞些什麼鬼,他正待繼續聽下去,穆天虹已走了過來,向他搭訕,遂接口冷冷地答道:「石某江湖末流,哪值得莊主如此看重。」

  穆天虹哈哈一笑道:「石兄太自謙了!如不嫌兄弟冒昧,何不也請過來談談。」

  石逸漫聲答應著,隨同穆天虹緩慢走到羅浮子等身旁,幾人一齊席地坐下。

  穆天虹口若懸河,縱談天下大勢,舉凡武林中所發生的大小事情,他無不和親自目見一般,說得頭頭是道。

  羅浮子與飛雲堡主不由深為動容,而石逸卻是愈聽愈覺懷疑,漸漸地,穆天虹把話歸人正題,驀然開言道:「難得諸兄對兄弟如此推心置腹,此間不是談話之所,何不請到敝莊,再從長計議?」

  羅浮子撚著長髯點頭,道:「穆兄所言極是……」

  就這時刻,林中陡起一陣夜梟夜的怪笑,穆天虹臉上顏色驟變,陡喝一聲道:「什麼人?……」

  聲隨人起,猛向林中撲去。

  穆天虹起步較早,故先一步到達,不料,剛入林中,一陣急風撲面,一條入影巳迎面撲到,倉促之間,無暇詳察,翻掌一推,已打出一股掌力。

  那條人影,驀見他掌風襲到,身形倏然一個迴旋,呼地一聲從他身旁擦身而過,急如箭矢地往密林中穿去。夜黑,敵明我暗,穆天虹縱使身懷絕技,也不敢冒然再進,竟聽任他從容脫去。

  就在太岳莊主穿入林中的同時,妙筆書生也已趕到林邊,雙掌一挫,縱身搶入,驀見一條黑暗繞樹一閃。妙筆書生向以心狠手辣見稱,腳下猛地一加勁,疾逾奔電地伸出手向黑影抓去。

  那黑影似乎行動十分迂緩,手指剛剛觸到對方衣衫,正待吐勁之時,驀然一陣寒氣循著手指遺體而入,不禁大吃一驚,趕緊撤身收掌。

  但,就在這一猶豫間,黑影早已蹤跡不見,怒極之下,正待揉身追入,穆天虹已在身後,沉聲發話道:「敵暗我明,文兄不可輕進!讓他走吧!」

  兩人撲了一個空,低頭退出林外,羅浮子等也已迎了上來。忙問道:「穆兄可曾發現什麼了?」

  太岳莊主面色陰沉地哼了一聲道:「被他逸脫了。」

  以穆天虹的聲譽和武功,竟會讓來人從容走脫,可見來人也絕非易與之輩,大家不禁為之心裡一寒。

  突然,妙手書生文宇屏一聲冷哼道:「不好,兄弟著了他們的道兒!」

  穆天虹駭然一驚,道:「什麼?文兄遭了人的暗算?」

  妙筆書生把手掌一伸道:「你們看,這是一種什麼功夫?」

  穆天虹把文宇屏拉到月影下,捋起手臂一看,只見那只潔白的手掌已全部變成了黑色,一條條的黑煞絲,直從手掌延展到小肘之上,不由大驚道:「這不是武功所傷,而是中毒,咱們快回莊去吧!這毒萬萬延遲不得!」

  妙筆書生文宇屏早於發覺情形不對時,把穴道閉住,一見穆天虹那種驚惶之色,不禁長笑一聲道:「中上這點點毒,不見得便能要我文某的命,只是中原武林道上竟有這種暗中使毒傷人的小人,實使兄弟齒冷。」

  羅浮於若有所悟地道:「我明白了,這必定是那只老毒蟲所下的手。」

  妙筆書生忙問道:「此人究竟是誰?」

  「此人便是江湖人稱『百毒尊者』的那個老怪物,擅長施用百毒,現已經被那魔崽子收容為爪牙了。」

  妙筆書生雙目一睜,嘿嘿一陣冷笑道:「有朝碰在我文某手裡,我要叫他知道文某的厲害的!」

  此刻天色已漸近微明,穆天虹再度催促大家上路。一行人魚貫登程,刹時便消失在一片迷蒙的曉色中。

  再說武繼光回到旅店之中,細細把事情前後一想,覺得今晚的事情實在太過明顯了,明眼人一看便知,可惜的是羅浮子等人成見太深,竟不使自己有解說餘地,旋又想到,香車既在此間發現,這個暗中搗鬼的人,必定也在此地,何不在此再停留一天,暗中訪察一番呢?

  一個人正自靜坐沉思之際,驀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傳入耳內,正待起身外出,突然人影一閃,剛才林中所見的那個武當門下的弟子石逸,已閃身飄進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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