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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繼光點頭道:「老前輩關懷之意,晚輩十分感激,但武某問心無愧,何必要藏躲?要說避又豈是辦法?」

  久未說話的百毒尊者驀地冷哼一聲,道:「這般人自命絕技在身,平日養尊處優,一旦事到臨頭,便一窩蜂齊上,絕不肯去費腦筋,讓他們受點教訓也好。」

  四海神偷哈哈一陣狂笑道:「大哥之話,老偷兒十分贊同,既未殺人,何用避仇?即令是你所做,大丈夫敢作敢當,又怕他什麼?事到如今,若能解說清楚固然好,若他們蠻不講理,那就乾脆鬧他一個天翻地覆。」

  這一席話,聽得銀杖叟不住地搖頭,暗道:「這位煞星殺孽已經夠重,再加上這兩個老怪物在旁,若不善加疏導,眼看一波未平,另一場大的風波又將掀起,唉!……」

  話說到此為止,銀杖叟覺得已沒有什麼好問的了,隨立即起身道:「怪叫化偕同『風塵三友』業已前去追蹤,囑老朽轉告少俠,一切以大局為重,切莫走極端,既已驚動這許多武林人,諒來事情不久便可水落石出,還請小哥忍耐一時,老朽言盡於此,就此告辭。」

  繼光擺手道:「多承老前輩關懷,晚輩感激不盡,今後,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冒昧與人衝突便了。」

  銀杖叟又向兩個老怪物—拱手,銀杖點地,縱身躍起,斜斜向牆外掠去。

  銀杖叟走後,百毒尊者略感失望地伸了伸懶腰道:「被這老叫化嘮叨了許久,真是煞風景得很,如今既已無事,我們還留在這裡於什麼?走吧!」

  四海神偷意興闌柵地看下繼光一眼,也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武繼光卻仍陷在一種沉思狀態之中,他為目前所發生的變故而感到憤怒萬分,不論武林各派對他誤會如何,基於俠義立場,這件事情他必須插手過問,同時,他堅信這事絕不是赤地千里符風作為。

  為了洗刷江湖上對地靈門的誤會,他也必須馬上出面把這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見四海偷和百毒尊者都已站起身來,他驀然開言道:「兩位如果有事,請各自便,在下無論如何要把這件事情訪查清楚,同時找機會鬥這個神秘的香車主人,看看此人究竟具有什麼通天徹地的神通?」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妙啊!老偷兒正覺忽來悶得發慌,大哥有這意思,老偷兒自應追隨左右,哪有離去之理?」

  百毒尊者陰森森地道:「老夫倒不相信,就憑一個糟老頭和一個妖女,便能把武林鬧得如此天翻地覆,依我看來,暗中必定還有主使的人,也許這是—項前所未有的大陰謀,可惜老夫生平不喜歡管人閒事,否則,我倒要鬥鬥這個暗中主持全域之人。」

  四海神偷又是一陣狂笑:「老偷兒何嘗不是和你一樣,但你應知道,你我都已行將就木,而大哥卻正如旭日初升,我們既和他結交一場,便應襄助他,在江湖之上,誅惡除奸,揚名立萬,才是正理呀!」

  百毒尊者青慘慘的臉上,倏現一種湛湛光輝,猛地一拍大腿道:「算你說得對,我們就這樣辦!」

  語音竟是堅決異常,這江湖人稱老毒蟲的怪物,和武繼光的交情顯然已由奇異的結交,一變而為真摯的友誼。

  四海神偷既把百毒尊者說動,又複慢條斯理地道:「老毒蟲,你我武功在伯仲之間,永遠都未曾分出一個勝負,如今我你再來一番賭賽如何?」

  「此刻誰有工夫和你賭賽?辦正經事要緊。」

  「我所說的賭賽,正和此事有關,你敢不敢再和老偷兒賭這一場。」

  百毒尊者重重地哼了一聲道:「老大什麼時候曾經怯過場?只要不但擱正經事,你儘管出題吧,老夫就接受你這場挑戰好啦!」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不怕你不接受!」

  隨用眼光,瞥了繼光一眼道:「大哥如今不是為了香車屢次出現傷人,誤會到他身上,而感到煩惱嗎?你我不妨分頭進行查訪這暗中搗鬼之人,同時以十日為期,誰先得著線索,便算誰得勝,你意如何?」

  「好,咱們一言為定,就這樣辦,十天以後的此刻,我們仍在此會面。」

  武繼光見他們為自己的事竟然如此熱心,不由感激地一拱手道:「二位老前輩如此關懷,在下感激不盡,只是你兩位都是身如野鶴閑雲,無憂無慮的人,何苦為在下之事而捲入是非漩渦?」

  兩人同聲大笑道:「大哥你太謙啦。昔日劉關張桃園結義,誓同生死,你我之結交,豈能視同兒戲?你的事情,便是我們的事情,說那些謙虛話便顯而易見了,尤其那位老前輩三字,說出來更是該打,如今時機已迫,我們就此走啦。」

  話落縱身一躍,一東一西,倏忽之間,便已消失蹤影。

  武繼光被他們的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他自出江湖以來,所遭遇的,都是凶兇殺殺,很少有人對他誠意結交,不想這次和這二個老怪物開玩笑似的,一場口頭結義,他兩人竟是如此重視,可見平日性情怪僻的,不見得便是不可交的人,而貌似忠信的人,也不見得便是可交的人。

  這時,時間已交二更,獨自慨歎一番,覺得四海神偷與百毒尊者雖自告奮勇替他去追查此事,但想到武林各派人材多,一時之間也不能把事情查出來,他二人雖是馳名江湖的怪傑,不見得便能順利成功。更何況,自己一身之事,怎能寄望別人?

  想到這點,便決心仍去丐幫總壇一道,看看當時出事情形,以便尋找一點可供參考的蛛絲馬跡。

  當他躍出那座廢園時,驀地……

  一陣轔轔車聲,傳入耳內,心裡倏然一動,暗忖:「這時候怎麼會有如此急促的車聲?莫非是那話兒出現?」

  立時一長身,急如箭發地循著車聲射去。

  這座舊宅,距離官道並不太遠,只幾個起落,便已到達,赫然一輛敞篷香車,從東方駛來,滾滾黃塵,呼地絕塵而去,隱約之間已看清那駕車者,乃是一個蒙面的黑袍老者。

  這一發現,頓使他又驚又喜,大喝一聲:「停車……」

  呼的身形平空拔起,空中雙腳連踩,急如星瀉地尾隨緊追,「步步青雲」輕功身法,妙絕武林,一陣急馳,距離香車已經不遠。

  那輛香車似乎已經發現有人在後追趕,駛得更快,一陣轔轔急響,車已穿過一座松林,因有上次的經驗,武繼光深恐又被它逸脫,丹田猛提一口真氣,速度猛加幾成,呼地穿林而入。

  這片松林又黑又暗,驟從月光下進入,只覺眼前一黑,已失去那香車的蹤影,急攏目光一看,只見那香車已馳出林外,立時又一聲大喝道:「今晚你就走上天去,小爺也要把你追上。」

  呼的一式「物換星移」從林中射出,猛向車上撲去。

  這時,香車正馳騁在一條斜坡之上,又快又急,但卻顯得有些歪斜,好象已經失去控制一樣,武繼光剛撲上車篷,車已向路邊傾側,他原是一個駕車好手,就勢身子一翻,落向車轅之上,這才發現,駕車者早已逃了。

  當下,顧不得別的,雙手搶著韁繩,一拉一抖,香車從幾乎翻覆的險境中,恢復平靜,仍然照常前駛。

  車輛恢復平衡之後,方才一丟韁繩,一掌護胸,一手前伸,猛地把車幃一掀,真是活見鬼,裡面竟什麼也沒有。

  突然一少年仰面一陣狂笑道:「石某素不喜妄加入罪,別的事情,暫且不說,駕車闖入武當清宮逞威的,可是你們師徒?」

  武繼光還未及答言,林中突起一聲吆喝,一個身背古劍,長髯飄飄的老道長,口念無量佛,緩慢地走了出來。

  這位道長乃是峨嵋五子中僅存的羅浮子,他面色陰沉地對著武繼光冷冷一瞥,俊美少年慌忙拱手,深深一揖。

  但羅浮於並投有理睬他,對著飛雲堡主,微微點頭道:「王兄也來了……」

  驀然發現,飛雲堡主身邊的白髮老媼,臉上突現驚容,慌忙稽首道:「原來『鴟目姥姥』也在這裡。」

  這位『鴟目姥姥』乃是當年名震三湘的「岳陽劍客」的老伴,也就是飛雲堡主的師娘,在武林中輩份極高,為人也最高傲急躁,翻眼便要殺人。

  她見羅浮子對她打招呼,微微點頭道:「什麼事情,值得如此大驚小怪,竟連峨嵋派掌門人的法駕也驚動了。」

  神態之間,傲慢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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