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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老身可不管你什麼來路,不在乎多殺一個……」

  「恐怕沒那麼容易。」

  眼一花,老嫗直迫身前,好快的身法,方石堅愣了一愣,老嫗伸左手便點,手影到三分之二時,突地幻起成無數手影,罩向中上盤所有要害穴道。方石堅吃一驚,本能地一掌推出。

  悶哼聲出,老嫗向後彈身,而方石堅身上已中了五指之多,不由為之駭然,「千手觀音」的確人如其說。真像有千隻手同時而出。

  但更感驚的卻是「千手觀音」對方連中數指竟然若無其事,而且掌力之沉厚,更不應該出現在像這年紀的人身上。

  方石堅冷漠地道:「容在下問問住持人如何?」

  武林人無論黑白兩道。除了極少數外,都極珍惜羽毛,成名不易,保名更不易,「千手觀音」當然栽不起這跟頭,拐杖一頓,道:「到院子裡寬敝些,老身得稱量稱量你有多大的道行。」

  方石堅淡淡地道:「用得著嗎?在下與芳駕的目的相同,都是來找人。」

  「千手觀音」環顧殿裡的和尚道:「你們誰也不許動!」說完,從殿內飛向,從方石堅身旁擦過,直掠入院地之中,落地點塵不驚。

  方石堅知道無法避免,也跟著落到院裡,隔八尺與對方相對。

  「千手觀音」拐杖一橫,道:「冷面修羅,你準備自衛。」

  方石堅虛垂著雙臂,沉聲道:「芳駕可以隨時出手!」

  「你不拔劍?」

  「大概沒此必要!」

  「你敢目中無人!」

  「在下沒這意思!」

  「嚓」地一聲,拐杖筆直插入青石地上,其深及尺,顯然。「千手觀音」十分重名,不願以杖對徒手,方石堅不知她平素為人如何,但這一點倒使人佩服。

  沉哼聲中,「千手觀音」出了手,看來她是個急躁人,修養不如年紀深。

  方石堅可不敢托大,立即舉掌相迎,兩個照面之後,「千手觀音」掌勢一變,但見掌影漫空,控制了每一個空間,招式之奇詭狠辣沉猛,更加令人咋舌,似乎每一掌都有開碑裂石之威力,掌風帶動氣漩,使人鼻息皆窒。

  方石堅以得自歐陽仿的一套掌法應戰,這套掌法從練成後,一直沒有機會施展,現在碰上了對手,正是試招的好機會。

  轉眼過了二十招,方石堅中了四五掌,並非他掌功不濟,而是對方的掌影虛實莫測,每一個部位都在被攻擊之中,「千手」二字,並非虛妄。

  激烈的搏擊,「砰砰」之聲不絕於耳。

  藝業各有專精,一點也不錯,所以天下沒有絕對的無敵高手,單論掌,方石堅不是「千手觀音」的對手,若非仗著護身寶衣與捱打功,他該落敗了。

  搏鬥持續了盞茶工夫,方石堅至少中了對方二十掌以上,他有些不煩了,身形電閃後彈,施出了「招魂幡」所傳的「旋風掌。」

  「千手觀音」如影附形而上,但仍差了那麼一丁點,方石堅掌勢盡吐,疾旋的狂勁中,掌影頓息,她被旋得轉出了一丈有多。

  方石堅冷聲道:「別打了,適可而止,如何?」

  「千手觀音」臉皮連連牽動,那分神情說多難看有多難看,橫掠八尺,伸手抓起拐杖,橫斜胸前。

  「嗤」地一聲,方石堅手指之處,青石板上現出了一個孔。

  一般常說的洞石裂金,只是句話,沒幾人能此能耐,也沒幾人見識過,而現在,方石堅露了這一手,這是「招魂幡」的「一指功」如非具備百年以上內力,這種指功是無法練習的,懂得口訣也屬枉然,洞石不難,難在隔空洞石,而且不作勢不張動,只隨後那麼一指。

  「千手觀音」怔住了,她知道打下去的結果,將更加無法下臺,這口氣吞不下也得吞了。

  雙方無仇無怨,方石堅當然不為已甚,開口道:「我們好好談談,芳駕找那怪和尚為了什麼?」

  「千手觀音」反問道:「你呢?」

  方石堅道:「在下說過了,問幾句話。」

  「問什麼話?」

  「說明一件不足為外人道的事,別無目的,芳駕呢?」

  「抓賊!」

  「什麼,芳駕說他是賊?」

  「不錯?」

  「他偷了芳駕的東西?」

  「與偷搶差不了多少!」

  「怎麼會呢?」

  「為什麼不會?」

  方石堅脫口道:「他是少林高僧……」說到一半,忽覺不妥,忙住了口。

  「千手觀音」驚聲道:「什麼,你說他是少林高僧?」

  說出口無法更改,方石堅只好硬著頭皮道:「是的!」

  「千手觀音」哈哈一笑道:「奇事,一個根本沒受過戒的酒肉晃子和尚,會是少林高僧,他什麼時候加入少林寺的?」

  方石堅反而愣住了,期期地道:「他本就是少林和尚,而且位份不低。」

  「千手觀音」眉頭一聚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方石堅當然不能說出是灰衣老人透露的,隨口道:「知道便是知道,天下沒永久的秘密。」

  「千手觀音」目芒連閃,道:「『壺底和尚』會是少林高僧,這倒是件罕聞?」

  這回輪到方石堅驚怔了,原來對方是錯把馮京當馬涼,找的是「壺底和尚」帽子卻戴到怪和尚頭上,怔了一怔之,後道:「原來芳駕就找的是『壺底和尚?』」

  「千手觀音」愕然道:「怎麼,難道你不是?」

  方石堅道:「芳駕找的不對門了,原先在此寺掛單的並非『壺底和尚』」

  「千手觀音」圓睜雙目,驚聲道:「他不是?」

  「不是!」

  「你怎麼知道。」

  「在下不久前曾與他交過手。」

  「這話是真的?」

  「在下以人格擔保。」

  「千手觀音」不由傻了眼,木立了片刻,一頓腳轉身離寺而去,心想:餘瑩不惜殺人,灰衣老人為了道義,「千手觀音」為尋物,都在找「壺底和尚」這頗耐人尋味,如果不是自己也湊巧趕到,寺裡的和尚將全部遭殃。剛才被「千手觀音」所殺的和尚,算是白死了。

  心念之間,住持方丈與監寺「法顯」步入院地,雙雙合什,宣了聲佛號,監寺「法顯」開口道:「敬謝少施主解厄之德!」說完。身形微側,又道:「這位是地本寺方丈『宏願大師』!」

  方石堅拱手道:「見過方丈!」

  「阿彌陀佛,少施主多禮了!」

  「在下有句話,盼方丈能據實相告?」

  「佛家人不打誑語,請講。」

  「那位在貴寺掛單的長髮大師父於今何在?」

  「他離寺已近月,不知去了哪裡?」

  看樣子,寺僧們是真的不知情,方石堅大為氣沮,又道:「方丈大師知道他的來歷嗎?」

  「不知道,他絕口不提,如果問了他便罵人!」

  「他可能會去哪裡……」

  「無法揣測,他走時連招呼都不曾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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