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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傷心怪客 二更時分,中平鎮上除了兩三家茶館與賣麵食的小吃店,還有幾個小貓小狗的顧客之外,全鎮一片冷清,十之七八已進入了睡鄉,這種近山的荒僻小鎮集,是沒有夜市的,依然保留了日出而作,日沒而息的習俗。 在一家小客店的房間裡,一燈如豆,一個半老婦人與一個俊美絕倫的勁裝少年,停桌相對而坐。少年面色冷漠而沉重,先喘了口大氣,才開口道:「大娘,我已經來了三天,如果今晚您不現面的話,明天我就要走了。」 半老婦人道:「我交代過小二,如果你來的話,便通知我,傳訊很費事的,因為我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的行動。還算好,信還是傳到了。」 他倆是誰?正是方石堅與田大娘。 「蕭姑娘好嗎?」 「唉!可憐的孩子,還不是一樣,有時清醒,有時糊塗,我倒是願意她糊塗下去,我實在怕看她清醒時那份痛苦傷心的樣子。已經十年了,我不知道她還能熬多久……」 「……」方石堅無言地點點頭,面色更沉重了。 田大娘雙睛一亮,道:「方少俠,你巴巴地重返中平鎮,莫非這麼快就有了歐陽仿的消息?」 方石堅咬咬下唇,道:「是的!」 田大娘雙手緊按桌面,顯得十分激動地道:「怎麼樣?人在哪裡?」 方石堅心裡疾轉著念頭,該不該照實說出歐陽仿自葬鬼塚的經過呢?如果揭開了神燈之謎,牽扯必多,略微思索之後,決定保留部分謎底,當下沉聲道:「他已離世了!」 田大娘陡地站起身來,臉色變的十分難看,栗聲道:「他……死了?」 「是的!」 「是你照我的話,發現他變心而殺他,還是……」 「他是自己死的,死得很悲慘。」 「說,告訴我經過。」 方石堅定了定神,道:「是巧合,我碰到他,他認得這柄鐵劍,所以就揭出了他的來歷,那時……他已經站在死亡的邊緣……」 田大娘顫抖著聲音道:「你告訴了他美玲的情形嗎?」 方石堅垂下眼光,期期地道:「我……告訴他,美玲已經……不在人世了。」 田大娘一把抓住方石堅的胳膊,圓睜雙目,厲聲道:「你……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方石堅歎了口氣,道:「大娘,別激動,聽我說,他已經是頻臨死亡的人,但十年來,他堅持著苟延殘喘地活下來,這是為了美玲,如果我告訴他美玲為他而發了瘋,結果會怎樣?他會把痛苦帶進墳墓,死不瞑目。如果讓美玲與他見最後一面,美玲所賴以活下去的一絲希望破滅,結果又是什麼?」 「……」田大娘眼眶裡淚珠在打轉。 「大娘,死者已矣,活著的讓她在夢幻中活下去,這是我……當時的想法。也許我做錯了,可是……能有更好的辦法嗎?」 「他……他怎麼會死?」 「他說十年前遭人暗算,死裡逃生,變成了半人半鬼,不能見人。他每天在等,希望美玲能找上他,但這夢想被殘酷的現實粉碎了,生命之火已經熄滅,無法重燃,只有……含憎愛分明以歿。」 「他遭什麼人暗算?」 「沒有說,他說人死萬事休,算了。」 「什麼叫半人半鬼?」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看他的情形是怎麼樣?」 「我沒有看到他的真面目,他……隱藏著對我說話……」 田大娘搖撼著方石堅的胳膊,低啞而冷厲地道:「是誰埋葬了他?」 方石堅實在難以自圓其說,硬著頭皮道:「他自己,他已經事先作了安排!」 「這麼說,你根本沒見到人?」 「是的!」 「你斷定他死了?」 「可以這麼說!」 「如何斷定?」 「他已經自封在墳墓裡。」 田大娘冷哼了一聲,淚眼中迸出了寒芒,咬牙道:「完全不合情理,你最好說實話。」 「這全是實話!」 「語意暖味,設詞含糊,你……到底隱瞞什麼?」 「大娘不信?」 「一點也不信。」 方石堅不由傻了眼,他自己也覺得如此交代實在使人無法相信。在萬般無奈之下,苦苦一笑,道:「大娘,如果我照實說,您可要守口如瓶。」 田大娘激動地道:「說,快說。」 於是,方石堅以極低的聲音,把前後的經過,照實說了出來,田大娘雙手一松,坐回椅上,身軀簌簌抖個不住,面皮也起了抽搐,久久才迸出話聲道:「他……他就是神燈的主人?」 「是的!」 「此地入山到禿頂峰,只一天半路程,為什麼……不對!」 「什麼不對?」 「美玲為什麼不說以神燈為記的這一個約會?」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你說的全是實話?」 「人格擔保,如果將來大娘發現有虛偽的地方,我的腦袋隨時等著。」 「方石堅,如果你所言不實,我要殺你實在太容易了……」 「當然,我毫不懷疑。」 田大娘的淚水又告傾瀉而下,悲不可抑,哭叫道:「為什麼?為什麼天公要如此荼毒這一對苦命鴛鴦?……」 「卡卡」屋瓦壓碎的聲音,田大娘一手弄滅了燈火,閃電般奪門而出,方石堅也是大吃一驚,緊跟著射了出去,不差先後地上了屋頂,一條淡淡的黑影已在二十丈外,兩人不約而同地彈身疾追。 那人影快得出奇,只眨眼工夫,便落入鎮外的林中去了。兩人追到那片林子裡,田大娘一揮手,他們分左右抄林! 兩人分開,穿林從左右抄搜,不久,到了林外,雙方會合,方石堅沮喪地道:「我看是追不及了,對方的身法太驚人。」 「你認為可能是什麼人?」 「無從想像,也許是無意路過……」 「不對,照對方的身法判斷,是一個上上之流的人物,不可能踏碎屋瓦,連弄出聲音都不會,一定是有意的。」 「但我們追不到人。」 田大娘窒了一窒,道:「不行,我得馬上回去,這內中有蹊蹺,說不定……」 方石堅下意識地一陣緊張,道:「說不定什麼?」 「不要多問,我以後會找你。」 「大娘,我可以請問上次見蕭姑娘的宅院在那裡嗎?」 「我不能告訴你,你也絕對不可以試著尋找,否則後果難料。我最好也趕快遠離這地區,這檔子事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說完,飛閃而逝。 方石堅怔在當場,他不敢漠視田大娘的警告,從黑白雙妞上次在感應寺中,出手之間,使江湖上黑白道聞名喪膽的人妖「彩衣仙娘」與「毒心公子」「賽神仙」等連大氣都不敢透,這證明她們的主人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可怕人物,所不解的是蕭美玲怎會住在那神秘的宅院裡,她是否也是她們一家人? 田大娘惶急而離,她想到了什麼? 那神秘人影,踏碎客店屋瓦,是有意還是無意? 如果說那人影早已在屋面竊聽,不用說,自己告訴田大娘的,他一定全聽。這一來,神秘的謎底,算揭出了江湖,會發生什麼後果? 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噤。 驀地,一聲淒涼的嘆息,從林子裡傳了出來。 方石堅心中一動脫口道:「林子裡是哪位朋友?」 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道:「世上傷心客,海角斷腸人!」 方石堅不由為之愕然,傷心客,斷腸人,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一窒之後又道:「閣下到底是誰?」隨著話聲,轉身對著漆黑的。 「傷心客!」 「傷心客?」 「不錯!」 方石堅突地想到剛才追失的那神秘人影,莫非對方隱在林中,根本就沒離開?心念之中,試探著道:「閣下是沖著在下來的嗎?」 「嗯!正是。」 「何不現身出來?」 「沒這必要!」 又是一個神秘人物,方石堅為之氣結,冷聲道:「有何指教?」 那自稱「傷心客」的聲音道:「方石堅,受人之托,就該忠人之事!」濃重的鼻音使人聽了怪不舒服的。 方石堅一聽話中有話,心頭頓時緊了起來,大聲道:「閣下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傷心客」道:「想想看,你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遺留在店房裡?」 方石堅陡然一震,立即想起了,「鬼塚主人」歐陽仿托自己送交「妙修」女尼的那個包袱,登時驚魂出竅。這東西如果丟失,落入別人之手,那還了得,身形暴彈,循聲音方向射入林中。月夜,林子裡視線不太明朗,僅能粗略辨物,但目光連掃之下,卻不見人影,額頭上登時冒出了冷汗,栗聲道:「閣下藏在什麼地方?」 「就在你身邊不遠!」聲音似遠又近,無法判明確實方位。 方石堅惶急地道:「閣下所指的是什麼?」 「傷心客」道:「別明知故問,你知道是那包袱裡的東西。」 這一說,使方石堅寒氣大冒,看樣子東西已落在對方手裡,他什麼時候取到的呢?是了,定是自己與田大娘追入林中,對方卻乘機回店,但對方怎會知道那是自己受託的東西呢?想到這點,不由全身發了麻,如果不追回那東西,問明原因,後果的確難料,當下顫聲問道:「閣下拿到了那包袱?」 「大概是!」 「打開看過了?」 「這倒沒有!」 「閣下怎知這東西是受人之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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