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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走了約莫十裡地,路邊林子裡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道:「好哇!總算把你小子給找到了!」

  田宏武吃了一驚,停身望去,只見一個形同乞丐的老者,坐在林子裡一塊石頭上,正朝自己咧嘴傻笑,不由更加駭然。

  這老者,赫然是「賣命老人」,他想:「自己易了容,改了裝,他怎麼仍認得出來呢?」

  「賣命老人」抬了抬手,道:「來呀!到林子裡老漢有話說。」

  田宏武沒奈何,只好踅了過去。

  「賣命老人」嘻嘻一笑道:「上次你付的小金錠用完了,得照規矩再付。」

  田宏武有些哭笑不得,沉聲道:「錢是小事,倒是老丈怎地認出小可來!」

  「賣命老人」轉動著白多黑少的眼珠道:「做這門買賣,沒有這點眼光,豈不砸了,你捨不得銀子麼?」

  田宏武從囊裡摸出一個十兩銀錠,遞與老人道:「老丈,這是奉送的,賣命兩個字再別提了!」

  「賣命老人」瞪眼道:「不成,做買賣的規矩,沒有打反掌的……」

  說著,伸手來接,距離遠了些,夠不到。

  田宏武只好上前將就他,「賣命老人」臂一伸,點了田宏武的穴道,動作快如電閃,而且又在毫無防範之下,田宏武連意念都來不及轉,便栽了下去。

  「賣命老人」裡「嗨!」了一聲道:「生意真難做!」

  說完,動手撕下田宏武的人皮面具,然後又脫下他的衣服。

  田宏武身不能動,不能言,但能看能聽,憤怒交加,一顆心差不多要爆裂了,但他毫無反抗的餘地,只有聽任擺佈的份兒。

  他心裡在賭咒,「如果不死的話,第一個先殺這老怪物。」

  「賣命老人」像是事先有了準備,拿出一襲青衫,替他換上,然後又用另一付人皮面具,小心地蒙上他的臉,完事之後,挾著他便朝林深處奔去。

  田宏武在氣憤之中,又加上了駭異,這老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被塞到一個巨大的樹洞裡。

  洞隨即被枝葉掩上。

  田宏武蜷曲在樹洞裡,絲毫不能動彈,心頭那股滋味,簡直無法形容,他想:「這老傢伙不是化身教,便是四大堡的人,他可能去找人押送自己。

  過了一會,他冷靜下來,凝神聚氣,以自己的內元沖解被制的穴道,不知過了多久,全身一震,穴道被衝開了,他迫不及待地掃開洞的遮掩物,彈了出去,四下一望,不見有人影。

  於是他穿林奔向官道。

  將到林緣,忽見地上躺著一個人,村漢打扮,蒼白的臉,鼻流血。

  田宏武頭皮發了炸,這不分明是自己先前的裝束麼?

  心念之間,一聲長哼,那看似死了的村僅,坐了起來,一抹臉,抓下面具,赫然是那「賣命老人」。

  田宏武驚呼了一聲,木然呆住。

  「賣命老人」緩緩起身,嘻嘻一笑道:「老漢已經代你死了一次,你仍說不買命麼?告訴你,要你命的人太多了,像你這樣的人,正需要買命,現在你的形像,別人很難認得出來,咱們的買賣仍繼續,想來你不會反對……

  田宏武像碰見了鬼,一身骨頭都酥了,久久,才張結舌地道:「是……怎麼……怎麼回事?」

  「賣命老人」道:「你在伊川打尖時,便被人家發現了,正巧對方禮聘的殺手正在伊川,說出來你別怕,下手的是『木客』和『魔母』兩個老魔頭,說不定等會有人來收屍,咱們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吧!」

  說完,真的彈身走了。

  田宏武心神一片茫然,像是在做一個離奇的怪夢,天下竟然有這種令人無法置信的怪事,誰能相信?

  官道上傳來了馬蹄之聲,田宏武心中,一動,反身奔主林子裡,朝另一個方向奔去,這林子不小,足足奔了一刻光景,才穿出林外。

  眼前,是一道清沏的溪流,一照,發現水中的人影不是自己,是一個很英俊的青衣書生。

  他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道:「江湖上已經沒有『追魂劍』其人了。

  第二十八章

  彤雲密佈,沉如鉛塊的天,似要覆壓而下,一條銀蛇竄過,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霹靂,風裡帶著濃厚的泥土氣息。

  飛鳥匆匆歸巢,行人加緊腳步在找落腳的地方。

  暴風雨快要來了。

  一個俊美但面目稍嫌冷漠的青衫書生,如行雲流水般飄行在大道上,把路人一撥一撥地拋在身後。

  他,正是名震北方武林的「追魂劍」田宏武。

  「賣命老人」頂替他在「木客」「魔母」手下死了一次,贈給他現在這一付製作極其精巧的人皮面具,他此刻的面目,並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豆大的雨點,重重地擊打著地面。

  他抬頭望瞭望幾乎壓到頭頂上的天,身形更緊了。

  雨點由疏而密,閃電更亮,雷聲更響。

  一間小店,出現在道旁,他毫不考慮地沖了進去。

  一聲撕空巨響過處,暴雨傾盆而下,店外的黃土路,立刻成了泥濘,只那麼幾步之差,便將成落湯雞一般。

  店裡盡是避雨的人,這問小店,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可能是破天荒的事,店小人多,擠得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小二直著喉嚨在車嚷:「爺們,對不起,地方小,碰上這麼大的雨,將就些合著坐吧!」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喊,但雨聲、雷聲,加上嘈雜聲,把他的聲音給淹沒了。

  田宏武瞥見靠灶台的地方有個空位,立刻側身擠過去坐了下來。

  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一些不打算吃喝的,不好意思空占位置,全擠到靠門處等天晴,這一來,座頭便略為寬鬆了些。

  店裡最大的一張白木四方桌,被三個人占住,空了一方,沒人敢去坐。

  上座的,是個面目陰鷙的中年人。

  兩名橫眉豎目的大漢打橫,滿座數這一桌最松。

  田宏武坐的是個雙人座,與他共座的是個走方賣藥郎中,年紀在半百之間,腳邊橫著藥箱,串鈴放在桌上。

  外面在下雨,大司務與小二的頭臉也在下雨。

  鍋勺刀砧的聲音設停過。

  小二的手腳也沒停過。

  田宏武要了盤燒鹵,一壺白乾,慢慢的吃喝著等天晴。

  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剛剛是烏天黑地,現在西邊已露出了陽光,避雨的踏著泥濘走了。

  剩下些食客繼續吃喝。

  「砰!」是拍桌子的聲音,那居中上座的陰鷙中年瞪著眼道:「他媽的,添酒!」

  小二戰戰兢兢地捧上了一壺酒,低聲下氣地道:「大爺,酒來了!」

  「如果不是這場雨,大爺我不會進這種店門……」

  「是,是!」

  「他奶奶的,這場雨讓你們發了筆小財。」

  「是,大爺,小買賣,將本求利。」

  那大漢濃眉一挑,道:「陸大爺,做了他,怎樣?」

  中年男子獰笑著道:「馬五,殺人是犯法的,要他爬著出去盡夠了。」

  叫馬五的大漢道:「三條腿爬起來多費力呀?」

  中年男子道:「要不……他那條左臂留著也是多餘,把他卸了,閃電手改稱閃電腳,豈不更有意思?」

  說完,偏頭向另一個大漢道:「崔老二,你說呢?」

  叫崔老二的漢子道:「很妙!」

  鄰桌一個藍衣人摸出塊銀子,放在桌上,道:「酒錢!」

  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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