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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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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就在這緊張至極之際,那額上有顆朱痣的老人,突然大聲道:「她來了!」國字臉老人立即收杖轉身。 田宏武也收劍抬頭。 只見一個白髮斑斑的老太婆,業已兀立在三丈之外,只一句話的工夫,這老太婆來的可直快,場心距峰腳,少說也有十多丈,身法買在驚人。老太婆素衣竹杖,面上皺褶重重,但卻紅潤得像小孩的臉。 她,就是「素女飛劍」秦香瓊麼,田宏武睜大了眼,內心激蕩如潮,只要一開,便可知道小秀子的生死下落,但此刻他還沒開的機會。老太婆冷電般的目芒一掃全場,首先開道:「幾十年了,大家都是快入土的人,還爭什麼長短?」三個老人圍了過去。 那額有朱痣的打了個哈哈道:「秦香瓊,說得好!這段過節不解,能安心入土麼?」 「素女飛劍」沉緩地道:「老身數十年深山苦參,已經徹悟前非,不想再殺人了。」 猴相老人怪笑了一聲道:「你不想殺人,是你自己的事,老夫兄弟等的就是你今天。」國字臉老人接著道:「我兄弟八人,三死兩殘,雁序失行,這仇能不報?」 田宏武不由心中一動,想起「宇內狂客」曾說過,江湖傳言,「素女飛劍」已死于「中原八魔」之手,如此看來,是傳言失實。 但這三個老人是「中原八魔」之中的三魔無疑了,想不到自己碰上的,是幾十年前震顫江湖的黑道巨魁。那猴相老者,遠遠地坐在松樹下,斷臂劇創,一時是無法活動的。 「素女飛劍」不疾不徐地道:「當年你們弟兄八人,聯手攻擊老身,老身這條命算是拉回來的,事隔數十年,想不到你們仍不放過……」 朱痣老人冷哼了一聲道;「我弟兄雖是異姓,但不輸手足,三死兩歿,就這樣甘休不成?」 「素女飛劍」道:「既然動上了手,不殺人便被人殺,流血是不可避免的,再說,當初是誰的錯?」朱痣老人道:「不管當初誰是誰非,殺人便得付出代價。」 「素女飛劍」道:「你弟兄八人,殺人無數,付過代價麼?」 猴相老人冷哼了一聲道;「咱們不是來鬥的!」 「素女飛劍」歎了氣道:「江湖人活到八九十歲不容易,何苦?」 猴相老人目芒連閃,道:「你打算壽終正寢麼?別做夢了,一句話,你是自了,還是要我弟兄出手?」 「素女飛劍」道:「聽氣,你三人像是練成了什麼了不起的神功,竟然大言炎炎,要老身自了,老身奉勸三位一句,還是找個地方,度度餘年算了。」 猴相老人拐杖一橫,大聲道:「咱們上!還等什麼?」 另兩個老人也立即橫起了杖。 看樣子三魔是準備聯手合擊。 田宏武只有靜作壁上觀,他沒有插腳的份,也無此必要。 「素女飛劍」緩緩轉頭左右一掃,道:「老身實在不願再殺人流血,也罷,老身先獻點薄技,如果三位自量能殺得了老身,再動手也不為晚。」 說著,揚了揚手,一道白光,自袖中射出,盤空一繞,又回袖內,的確像是雷雨天的閃電,一閃而沒。 朱痣老人哈哈一笑道:「你這飛劍之術,果然比三十年前精進,但算不了什麼……」 另兩個老人,卻在此刻老臉慘變,齊齊驚呼一聲。 朱痣老人的話聲中途停住了,用手一摸頭頂,也是面色大變,張著說不出話來。 田宏武在一旁看的目瞪呆,連呼吸都停止了。 三個老人頭頂上的髮髻,先後掉落地面。 太駭人聽聞了,如果劍光再低數寸,三個老人便頭顱不保。 「素女飛劍」從容地道:「三位如果打消原意,不準備動手,便可請便了!」 三個老人互望了一眼。 朱痣老人咬牙道:「秦香瓊,你等著,老夫兄弟會再登山造訪的。」 說完,揮了揮手,齊齊轉身離開,那斷臂的猴相老者也跟著走了。 田宏武定了定神,趕緊一上前深深鞠了一個躬,道:「參見老前輩!」 「素女飛劍」冷冷掃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田宏武一個彈身,攔在前面,道:「晚輩是專誠拜訪的,請老前輩留步。」 「素女飛劍」停步道二老身數十年不與外界來往,你找老身何事?」 田宏武恭謹地道:「晚輩田宏武,想向老前輩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索女飛劍」道:「打聽准的下落?」 田宏武按捺住激動的情緒,儘量和婉地道:「晚輩有個表妹,叫皇甫秀,聽說拜在您老人家的門下……」 「素女飛劍」白眉一挑,道:「是誰告訴你的?」 田宏武欠身道:「是一位父執之輩臆測的,並不確知。」 「索女飛劍」冷冷地道:「不錯,老身不否認這回事,小秀子五年前離山返裡省親,一去不回。」 田宏武全身一顫,宛如一下子跌落冰窖裡,從頭到腳都涼了。五年前,正是血案發生的時候,她下山省親,正好趕上,這是在動者難逃麼?希望破滅了,來時的興奮,化成了飛煙。 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簾,靈魂像是脫離了軀殼,他感覺到自己成了一片羽毛,在天空裡飄蕩、空虛、絕望,不著邊際。 一個彩色的肥皂泡爆裂了,連一絲絲的影子都不留下。 思想成了一片空白,仿佛自己也不存在了,一切都是空幻。 再舉目,眼前已設了「素女飛劍」的影子,她不知何時走了,只剩下昏黃的夕陽,慘澹無光,照著這一片崇山峻嶺中間的草原。 他似乎連挪步的力氣都沒有了,也忘了置身何地。 峰頭,湧起了瞑氣,代替了無力的殘陽,在山裡,天黑得比平地快,只要太陽一落山,黃昏便跟踵而來。 此刻,田宏武心也似是黃昏,過去的,未來的,都溶人了幽黯中,沒有任何一個影像是具體的,明朗的。他茫然地坐到一株蒼松下,下意識地數點看天上的星星,小時候,他與小秀子常常數點星星。但數著數著又亂了,永遠也數不清。 發亮的銀河,橫過天空,像是搭在兩邊的峰頭上,他想起那古老的傳說,牛郎、與織女,每年七夕相見一次。然而,他與小秀子之間沒有天河,也永遠無法相見。 天下為什麼要有分離這回事呢?如果沒有該多好?夜色更濃,星星更亮,而田宏武的心裡,仍然是一片漆黑,沒有半點星光。 夜,總是有盡的時候,不會永遠黑下去的,漫漫最長夜熬過去了,又是天明,山間的早時髦,無比的清新。田宏武踏上了歸途,他不能老呆在山裡。 對小秀子,他完全絕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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