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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宇內狂客」抖動著繞頰虯髭道:「當然有事,我打聽到了個消息……」

  田宏武急急道:「什麼消息?」

  「宇內狂客」前後一顧盼,道:「皇甫明的女兒,皇甫秀可沒死!」

  田宏武的雙眼睜大了,面上的劍疤也發了紅,激動無比地脫道:「前輩是說小秀子?」

  「宇內狂客」點頭道:「不錯,不錯,那妞兒小時候是叫小秀子。」

  田宏武栗聲道:「她……她怎麼樣?」

  「宇內狂客」偏不急,慢吞吞地道:「老夫說她可能沒死!」

  田宏武一把拉住「宇內狂客」的衣袖,激聲道:「她人在哪裡?」

  「宇內狂客」拂開了田宏武的手,道:「你小子養氣的工夫不夠,還得多多學習,老夫這件土藍布大褂已經朽了,經不起撕拉,扯破了你得賠付新的!」

  田宏武不由啼笑皆非,但情緒仍十分激動,小秀子不死,這可是天樂綸音,做夢也不敢想的事,努力吞了一泡水,道:「她真的設遭劫?」

  別人急,「宇內狂客」偏偏不急,抓了抓頭上的亂髮,道:「好狗不擋路,我們站到路邊去。」

  田宏武無隊奈何地聳聳肩,一個箭步,搶到了路邊,他像是一分一秒也不能等。

  「宇內狂客」慢吞吞地走了過去,好整以暇地道:「你先沉住氣,聽我說這消息未必正確,還須要證實。那妞兒老夫整十年沒見過,十年前,她爹把她送給一個異人為徒,一年難得回家省親一次,老夫去,她不在,一直沒碰頭……」

  田宏武迫不及待地道:「什麼異人?

  「宇內狂客」瞪眼道:「老夫要知道就早告訴你了,還等到今天?當初老夫也曾問過,皇甫明說那位異人是個女的,不願人知道她的來路,隱居在伏牛山中,老夫當時也不便追問,說說便過去了。六年前老夫遠遊關外,回來時事情已發生了,她是否出師返裡,遭了劫數,不得而知,昨天會晤到一位遠友,談起三十年前傳說已被『中原八魔?殺害的『素女飛劍』秦香瓊隱居在伏牛山中,算來已是九十左右的高齡了,老夫判斷,皇甫明所說的異人定是她無疑了……」

  田宏武皺起眉頭道:「那泰老前輩既已三十年設現身,怎會斷定是她呢?」

  「宇內狂容」道:「問得好,老夫也有同樣的疑問,但據那位老友說,他是無意中聽山中獵戶談起的。原因是他采藥到了一個穀,發現一塊『不許擅人』的禁碑,一念好奇,正想闖進去,卻被獵戶阻止。說是谷中住了這位老婆婆,他們管她叫秦姥姥,能在百步之內,飛劍射狐,她常出谷與山居獵戶交談,但從不見生人,獵戶互相告誡,入谷犯禁必死,是以誰也不知道谷中情況,只知道仙婆秦姥姥住在谷中……」

  田宏武聽得出了神。

  「宇內狂客」頓了頓,又道:「那位老友不願犯人之忌,只好折往別處,昨天他對老夫談起這件事,想了一夜,才想起是『素女飛劍』,所以急急地來找你。」

  田宏武一聽,心裡冷了三分,這消息近於捕風捉影,都是揣測之詞,但縱然是一絲絲的線索,也不能放過,想了想,道:「不知那神秘穀在山中的什麼地方?」

  「宇內狂客」道:「你想去?」

  田宏武點點頭,毅然決然地應道:「是的,既有這線索,好歹得查明。」

  「宇內狂客」道:「你不怕犯禁?」

  田宏武毫不躊躇地道:「那些晚輩不考慮了!」

  「宇內狂客」道:「好,我告訴你,從南召方面入山,沿主峰西行,約莫百里,可以看到一個怪石嶙峋的山峽,那便是了。」

  田宏武豪雄地道:「晚輩此刻便動身前往。前輩還有什麼囑咐沒有?」

  「宇內狂客」道:「兩個字,『小心。』你去查這條線索,老夫繼續追凶。」

  田宏武無牽無掛,揖別了「宇內狂客」,立即起程。

  當然 他不必遠繞南召,只要在相對的地方入山便可以了。

  只要小秀子真的不死,他願付出任何代價。

  他想:「小秀子十年前去與『素女飛劍』為徒,算來是自己家南遷之後不久,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現在的問題是,姨父生前所說的異人,是否真如『宇內狂客』所料,是『素女飛劍』秦香瓊,如果小秀子真的還在人世,便可與她攜手誅仇。」

  十天后,田宏武抵達伏牛山。

  他是從汝州折回南,略偏西,橫越嵩山餘脈,而後進入伏牛山區。一路險阻重重,但為了圖近路,也就不辭艱難跋涉了。

  雖然「宇內狂客」已經指明了路線,但要從層巒疊峰中去尋找這麼個無名的山谷,頗不容易。

  只要方位略有偏差,就不知錯到哪裡去了。

  入山后的第二天,算來已接近那神秘穀,所以他一路上都留意觀察山形穀勢,這一來,行進的速度便很緩慢了。

  慢設關係,只要不走冤枉路,如果疏忽錯過地頭,不知要多付幾倍的艱辛。

  在他看來,似乎每一座山,每一道穀,都差不多,只有高低大小之別。

  在平地上過慣了繁華的生活,一旦來到了空寂無人的深山,心靈上,是另有一番感受的。

  忽然,他心裡產生了一個奇想,等待此事了結之後,便到這山裡來,與山石林泉為伍,再不涉足險惡的江湖。

  他自顧地笑了笑,認為這想法不錯。

  在這深山裡,不必再忍受嘲弄與冷眼,也不必擔心自己的面容是什麼樣,更無須去應付那些形形色色的情況。

  如果懶開,可以一年不說一句話。

  他又想到了小秀子,如果她真的不死,兩人見了面,自己是個傷殘人,她會有什麼反應?

  她還會像小時候那樣對待自己麼?想到這一點,他的心便沉下去了。

  十幾年沒見面,歲月改變了人,尤其重年到成年的這一段,變化最大,可能誰也認不出誰了,這樣倒好。

  心裡的熱度,驟然下降,他忽然感到怕見她,這與來時的心情完全相反。

  他不期然地停下了身形,心裡一團亂糟糟。

  見她,是必然的,這點初衷不會改變,可是有點膽怯,濃重的自卑感,使他痛苦,把這些年來的刻苦忍耐與朝夕的盼望沖淡了。

  照她小時候的長相,現在當已是一個大美人了,自己還配得上她麼?

  兒時的舊夢,已不堪重拾了麼?

  由於心情的轉變,使眼前的景物黯然失了色。

  本來,世問的任何事物,沒有絕對的美與醜,一切都以當事人的心理反應為轉移,同樣的一件事物,給人的感受是極為不相同的。

  正想著出神之際,一聲慘叫,震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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