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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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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宏武心頭一陣淒酸,有意無意地道:「並不完全是,她也許已經嫁了別人,甚或已不在人世,我另外還有事,同時我父母雙亡,南方已經沒有我安身的地方,再說,我已經是傷殘人,何必回南方去丟人現眼。」 上官文鳳顫聲道:「你不準備查究我哥哥被殺的事了?」 田宏武深深一想,道:「那是以後的事!」 上官文鳳急道:「你要留在此地等死?」 田宏武淒苦地一笑道:「等死不見得,對方不能硬誣我是『復仇者』!」 上官文風道:「不管怎樣,你已成了馬公子的死對頭,人家還是要除掉你。」 田宏武眉毛一豎,臉上的疤發了赤,臉孔拉成了一個怪形,他自己當然看不到,但上官文鳳的芳心,可就感受不同了。 他冷沉地道:「我現在什麼也不在乎了,死!算什麼?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上官文鳳脫道:「你不在乎,我在乎!」 顯然,她對這位師哥並未死心,田宏武的心弦又一次震顫了,天下最難拋躲的是情,最珍貴的也是情……他的意志開始動搖了。 人是感情的動物,即使是初相識,在這種純情的感召下,也會引起共鳴,何況,他和她是一塊長大成人的,他真的狠得下這心腸? 眼睛是最不會說謊的,而女人多半敏感,上官文鳳已經覺察了他的心意,她意識到他已對感情樹起了白旗。 她笑了,笑得很甜,是發自芳心深處的笑。 她幽幽地開了,道:「五師哥,你,仍然是以前的你……」 人,常常自作聰明,所以也就免不了弄巧成拙。 上官文鳳以為這幾句話說的很得體,道出了他的心事,不知她完全錯了,一句話戳中了田宏武的痛處。 他的神色又變了,眼中那份熾熱的光芒,倏忽消失。 她如果不開,靜待復蘇的火自燃燒,旺盛,也許情況會改觀。 田宏武冷冷地道:「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永遠也不會是了!」 他說這話,內心是相當痛苦的。 上官文鳳不由怔住了,好半晌,才幽怨地道:「五師哥,我要的是你的心,別說你臉上多了個疤,即使面目全非,五體不全,在我看來,你還是我心中的你,永遠不會改變。」 田宏武沉痛地道:「師妹,我的心已經死了,不必可憐我,不要對我施捨,事實是不能改變的,我能不承認這事實麼?我配不上你,我的痛苦也不需要任何人分擔,再說,我是被逐出門外的人,為了我,你要忤逆父親麼?父女之情不顧了麼?」 最後兩句話,也是鐵一般的事實,無法否認。 親情、愛情,她要捨棄什麼? 她的心又一次碎了,現實是殘酷的,再堅強的人也得低頭,因為沒有人能否定現實存在的事實,你編上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也不成,事實就是事實! 她瞪著眼,像一個白癡,兩粒晶瑩的淚珠,溜出了眼角。 田宏武感到內疚,也感到不忍,面對的,是十多年來,形影不離的小師妹,現在,雙方要成陌路了,但,他只有鐵硬了心腸,他知道,只要一妥協,後果便無法收拾,與其痛苦一輩子,不如一次承受,長疼不如短疼。 上官文鳳站起身來,默默地離開了,什麼也沒說。 田宏武的心在湧血,他想喚住她,不顧一切地接受她的愛,但他沒那樣做,任由她離開。 連接在一起的心弦,終於斷了。 酒店要打烊了,田宏武還木然坐在酒座問,這長長的一段時問,他心裡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只是發呆。 小二進來,哈著腰,囁嚅地道出了歉意。 田宏武根本沒聽他在說些什麼,摸出錠銀子,放在桌上,無聲地離開。 小二對他的背影搖搖頭,做了個鬼臉。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五雲客棧,一腳踏進房門,另一隻腳卻挪不動了,眼前的情況,使他回到了現實。 房裡沒燃燈,漆黑的,照理,店小二不會懶到不替客人點燈。 藉著窗紙透入的微光,可以看到一個女人的上半身影,她是誰?是小師妹上官文鳳麼? 他正想發問,女的已先開了,聲音很低:「除去你的易容,不要說話。」語氣像是在發命令。 田宏武大吃一驚,他從聲音聽出對方竟然是朱媛媛的侍婢丁香,那有著一雙明亮眸子的姑娘,聽氣,她已經識破自己的行藏了,她叫自己除去易容,是什麼意思?丁香要他不要說話,但他忍不住開,期期地道:「是丁香麼?」 了香「噓!」了一聲道:「叫你別出聲,快進來!去掉易容,換上白衫。」 田宏武進入房間,又道:「到底為了什麼?」 丁香發急道:「你不能等會再問麼?」 田宏武滿腹疑雲,心想:「真面目已經被揭穿了,除去就除去吧,看來必有其原因的。」 於是,他放下劍,取出那粒白色藥丸,就面盆中蘸些水,在手心中和勻了,然後塗在臉上。 丁香跟著又道:「白衫在床欄上,快換上!」 田宏武依言換上。 丁香道:「好,現在『疤面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田宏武已經憋了好一會,吐了悶氣道:「丁香,你到底在搗什麼鬼?」 丁香道:「現在你又是『風堡』的武士統領了,我們得乘夜離開客棧!」 田宏武困惑地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 丁香輕聲一笑道:「慢慢再告訴你,先離開再說!」 田宏武道:「離開,去哪裡?」 丁香道:「當然是回堡!」 第十一章 「對不起,我不去,我已經不再是堡裡的一分子了。 丁香道:「為你安全著想,你必須回去。」 田宏武更加迷惘,不解地道:「什麼安全不安全?」 丁香道:「真急人,看來你不見事實不會跟我走,好吧!」 說著,燃亮了燈火,裡邊道:「別大驚小怪,一看你就明白。」 田宏武目光轉處,不由頭皮發了炸,全身的肌肉都抽緊了,要不是丁香事先囑咐,他已驚叫出了聲。 床上枕邊全是血,刺目的猩紅,血水順著床單流到地上,匯成了一大攤。 赫然,床上睡著那個人,不用說,已經是死人。 這究竟是什麼回事? 他怵然望著丁香,做聲不得。 丁香閃動看明亮的陣子,沉聲道:「田統領,疤面人與你相交一場,他死了,得把他好好安葬,乘夜深人靜,我們把他帶到城外去掩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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