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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上官宇性如烈火,但並不暴躁,深明強龍不敵地頭蛇的道理,鬧翻了後果便不堪收拾,強忍住一氣道:「希望堡主能顧念武林道義。」

  朱延年板著臉道:「不錯,但上官大俠也得想到本堡的尊嚴。」

  上官宇道:「這麼說,堡主不放人?」

  朱延年道:「也可以這麼說!」

  這一來,場面已成了僵局,上官宇當然無法憑武功帶人,但就此一走的話,「屠龍手」的招牌便砸了。雙方閉上了,空氣相當尷尬。

  田宏武再不能猶豫了,一下子沖出屏風,在他師父身前一跪,道:「不肖徒兒叩見師父!」

  上官宇寒著臉道:「起來,跟我走!」

  田宏武站起身來,面對朱延年道:「堡主,卑屬帶罪之身,蒙堡主青睞,十分感激,愧無寸報,請容卑屬隨師返轉,領受家法!」

  說完,深深一躬。

  朱延年拈須沉吟道:「田統領,老夫不管你打算如何,不過,希望你多想想,尊重門規是武士本份,但自古以來,愚忠愚孝,為智者所不取!」

  這幾句話說的很含蓄,暗示他既然含冤負屈,就該設法辯明!這一回去,准死無疑,冤枉便永不能白了。

  田宏武當然聽得出來,但卻不能置師門威望於不顧,更不能使師父下不了臺,心念之中,沉聲道:「卑屬省得,但悖師抗命,便沒資格做武士。」

  朱延年道:「你已是本堡一員,堡規呢?」

  田宏武默然,他感到自己加入風堡是錯了,等於在脖子上加了一條鎖鏈,而經過了古人墳的事再回頭,更屬不智。

  上官宇站起身來道:「宏武,你走是不走?」田宏武毅然道:「徒兒當然走!」

  朱延年面色一沉,道:「上官大俠,江湖規矩不能破壞,本堡的人不能就這麼帶走的!」

  上官宇眉毛一挑,道:「本人依規矩投帖拜堡,田宏武是本門叛徒,該接受門規制裁,這也是江湖中所公認不能破壞的規矩。」

  朱延年冷笑了一聲道:「老夫不勞你來教訓!」

  場面又僵了,朱延年這句話是橫著說的。

  上官宇的性子可按捺不住了,放大了聲音道:「堡主尊意認為該怎麼辦?」

  朱延年毫不思索地脫便道:「本堡還沒有讓外人入堡帶人的先例!」

  上官宇的臉脹紅了,在南方武林中,他是跺跺腳風雲變色的人物,朱延年卻在刷他的面子,人爭一氣,佛爭一爐香,他已經忍了又忍,現在,他是忍無可忍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是在某些情況之下說的 像他這種身份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語了,面子與名聲,比生命還重要,他可以為名而死,卻不願喪名而生。

  於是,他一字一句地道:「依江湖規矩,堡主劃出道來吧?」

  此言一出,等於是決裂了。

  田宏武當然不願意事態變得不能收拾,沉聲道:「堡主,卑屬現在願辭統領之職!」

  朱延年變色道:「你說這活之先,經過考慮了?」

  田宏武斷然地道:「事實上根本毋須考慮。

  朱延年點了點尖,冷冷地道:「很好,辭職照準。要離堡看你師徒的本領了!」

  田宏武的臉色變了,變得與他師父一樣,他不是怕,而是不願意這樣收場,憑他師徒的本領,全身而退沒有問題,但是非流血不可。

  上官宇對田宏武的做法,深為感動,他因了他而覺得驕傲,他來找他,是要正之以門規,他可以抗命,他可以不回去領死,但他沒有這樣做,他保住了他的面子,也維護了師命的尊嚴。

  當然,感動是一回事,門規又是一回事,他絲毫也沒有赦免他的意思。

  「宏武,我們走!」

  說完,朝朱延年抱了抱拳,這是一方之主的風度。

  田宏武也跟著施了一禮。

  堡內響起了警鐘,武士高手,紛紛湧到,不下數十之眾。

  師徒倆停身在院地中央,田宏武是空手,回房取劍,勢所不許,他盤算著如何奪取一柄兵刃利用……

  空氣緊張到了極點。

  田宏武眼睛望著空處,他不願看那些熟悉的面孔,俊面冷得像冰塊。

  上官宇回身望著站在院邊階沿上的朱延年道:「這件事似乎不必勞師動眾,應該由你我解決?」

  朱延年道:「沒什麼解決不解決的,你師徒闖吧!」

  上官宇怒聲道,「姓朱的,我尊你是一堡之主,別太目中無人,上官某人不配你出手,是麼?」

  朱延年道:「隨你怎麼解釋!」

  田宏武也回身道:「堡主,在下不希望流血!」

  話才說完,不由怔住了。一條紅色身影,出現在朱延年身後,赫然是朱媛媛,想不到朱媛媛真是「風堡」千金,他曾懷疑過她的身份,這可以說是預料中的意外。

  朱媛媛深深地注視了田宏武一眼,道:「爹,讓他們走!」

  朱延年橫了她一眼,道:「沒你的事,進去!」

  朱媛媛小嘴一瞬,道:「爹,我不願看他在堡裡殺人或被殺!」

  朱延年大聲道:「胡鬧,你進去!」

  朱媛媛反而上前兩步,與她爹站在了一平排,任土地道:「我不!」

  朱延年瞪眼道:「你想怎樣?」

  朱媛媛撒嬌道:「爹,答應我嘛!您忘了我曾經告訴過您?」

  朱延年道:「不行!」

  朱媛媛唇翹起老高,頓腳道:「好,您不答應,我一輩子不回來!」

  說著一個彈身,到了田宏武身旁,朝他笑了笑,道:「別怕,我陪你一道闖。」

  田宏武有點啼笑皆非,她實在任性得相當可以,本來是充滿殺機的場面,被他這一鬧,氣氛立刻變得輕鬆了。

  朱延年大聲道:「丫頭,不像話,你知道他這一回去,是什麼結果?告訴你,丫頭,他犯了殺師兄之罪,江湖中無論是什麼門派,處置的方式沒有兩樣。」

  朱媛媛轉向上官宇,天真地道:「上官前輩,您不會殺他吧?」

  上官宇窒了一窒,沉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令尊說的對,大逆之徒沒有別的路可走。」

  朱媛媛秀眉一蹩,又轉向田宏武道:「你真的要回去領死?」

  田宏武咬了咬牙,道:「朱姑娘,這是我自己的事!」

  朱媛媛道:「你的事就不許我關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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