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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突聞劈拍一聲巨震,離臘燭不遠,位當正西一具紅漆棺材,棺蓋竟被掀開。

  這種突如其來的怪事,使老者心神一驚。

  驀地一股狂風,挾著一團白氣,從棺口狂卷而出,朝老者身前奔來。

  左邊老者,原屹立未動,此刻似乎大為激怒,高聲吒道:

  「妖人敢爾!」

  手提長劍,朝前一指,似有一股無形力道,把白氣擋住。

  旋聞呼聲震耳,白氣如飛砂一般,自行飄落,舒兒目力汲強,從暗裡往明處觀,一切看得清楚,那白氣,竟是風挾石灰,原來,江南一帶的習俗,人死人棺,棺底必盛著許多陳年石灰,以免屍首腐臭,也不知是種什麼怪風,連棺裡墊死人的灰物,竟也吹了出來。

  兩老互視一眼之後,不約而同,齊把目光朝棺中望去。棺中現出一位女屍,頭上頂著紙錢,面如黃臘,發長披肩,因為屍布業已掀開,整個屍體全貌,都可入目,壽衣壽鞋,一片猩紅,豔彩奪目,但配著那付黃臘全無,血色的死人臉,在暗淡燈光照射下,使人立覺鬼氣森森。

  老者身後三位武裝漢子,此時業已忍耐不住,大踏步走到老者前面,同聲憤慨道:

  「既有屍妖作怪,弟子們也待把它毀掉,以免礙眼。」語罷,三人不約而同,竟發出九口苗葉飛刀,直朝女屍砸去。

  說也奇怪。

  那燭光,又是無風自晃,地下棺蓋,無緣無故,平飛而起,朝棺上一合,待苗葉飛刀來,一一都插在棺蓋之上。

  刀落蓋揪,奇迅無倫,燭光大明,女屍仍現,那三位壯年武士,白白地送了九口苗刀,對屍妖仍毫無作用。

  中立少年怒道:

  「我偏不信邪!」

  大踏步朝棺前走去,離棺旁約有五尺來遠,突聞哎喲一聲,少年如中蛇蠍,兩手掉頭,撲地不起,直挺挺的伏在地下。

  三位老人,都大感吃驚,還有兩位少年式土,正待往前援救,右邊老人,卻大聲喝阻道:

  「范元、範矩,切勿魯莽,嚴防中計!」

  忽聞嗤的一聲冷笑道:

  「就是這麼一點能耐,居然敢來落魂穀裡,為官家撐腰?」

  那聲音,冷峻裡透著撫媚,似不從一處發出,震得山谷皆鳴,嫋嫋金音,蕩漾不絕。

  左邊的老者,也冷笑發話道:

  「老夫秦真,和師兄齊鈺,師弟苟凡,奉兩湖巡撫之命,緝拿偷竊庫銀,殺死巡捕大盜,老夫業已搜集證據,此處正是惡盜浴蹤之所,難道這點陣勢,就可難倒老夫兄弟麼?」

  突聞半空裡,似有人嬌笑道:

  「姓秦的,你少吹大氣,姑娘受人之托,幫助朋友,來作佛事,你亂打亂撞,做了怨鬼孤魂,還有什麼說的,就請人棺罷!」

  又是劈啪數響。

  圍著燈光十來口棺木,棺益無故自動掀開,裡裡的屍體有男有女,還有四五口棺木裡,似乎盛著滿布鮮血的死人,吡牙裂齒,狀至可怖。

  有音無人,死屍裂棺,這些都非常事,來的這三位老者,正是天山派響錚錚的人物,人稱天山三隱,老大秦真人稱鷲老,老二齊鈺,人稱奔雷手,老三苟凡,個性最傲,人稱鷙老,大約以鷙鳥難馴,惹他不得,故大江南北,只要提到這三老的名字,莫不敬畏三分。

  身後的少年,正是三老心愛弟子,僕地的一位,為鷲老首徒,川東人氏,姓黃名超元,其餘兩位,為湘中一對親兄弟范元、範矩,業為奔雷手和鷙老所授。

  黃超元與兩湖巡撫黃睦,具有家族叔侄之誼,天山學藝之後,即為族叔所羅致,旋因官府與武林結怨,黃睦又頗敬重三老為人,故天山三隱,和范氏兄弟,都一齊作了巡撫的武賓。

  這次庫銀突告損失,而且捕頭三位,都被人用掌力活活震死,事情發生之後,震撼了附近地方官員,立即勘察現場,研究這只案子,如何著手處理。

  庫銀損失,近五萬余兩,盜賊人數,總在二十名以上,銀庫堅牢,竟被人用掌力震開,而且餘香猶存、那香味,正似女人身上發出一般。

  秦真心細。

  勘察時,絕不放過周遭任何一物,捕快正待將將破碎庫門,隨手甩開。

  秦真喝道:

  「且慢動手」一雙銳目,朝著門上裂口,掃了一會,又用手比劃了一下子,暗中只有點頭。

  梁上瓦頂,已裂了一個兩尺見方的口子,一襲綠色羅巾,卻掉在一個蛛網之上。

  種種蛛絲馬跡,使三位老人,如同獵狗發現獸跡一般,大喜過望。

  秦真把身子一躍,拔空而起,隨手拈起那條手帕,放在嘴旁,嗅又了嗅。

  淡綠絲羅上,不但透著——股使人想入非非的幽香,而且帕角上,還繡著三隻巧奪天工的鳳凰,人物出水,隱隱如給,不過目力不佳,不善鑒別的人,卻也容易視為平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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