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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這妮子,臉容一整,正色道:

  「小組這等稱呼,折殺奴婢,問年齡,十四不到!」

  「這才是:婷婷嫋嫋十三余,容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時候!」秋娘原是戲言,不圖這婢子頗通文理,一時粉面通紅,把臉轉向別處,含巾自語。

  「小奴雖是婢女之身,卻非陳湘之妓,小姐此言,毋乃失當!」

  秋娘芳心一怔,正待斂容相謝,不料這雛婢卻又回轉頭來,面帶微笑,嬌美無比,這一來,使秋娘也想身旁諸女,譚麗兒,百和女和宋彩兒等人,論姿容文理,實與這婢子難分軒輕。

  靈舒笑道:

  「陸某不情,就此向姑娘告別!」

  那雛婢,略帶黯然之色,朱唇微動,欲言欲止,秋娘知道這店家原是江湖俠隱一流,就是這婢子和堂官之類,也絕非常人可比。

  走出書房,店中雜役人等,都殷勤相送,離開藍田,兩人卻始終忖摸不透,這是一種什麼來路,奔赴湘鄉一帶,山路崎陽?但每逢歇宿,都似有人預為照料,一晃又是月餘,已直達瀏陽,這原是晌午時份。

  秋娘正待打尖,前面便是太白樓,佳餚美酒,應有盡有,兩人已抵樓前,忽從裡走出一位蓬頭散髮,醉眼惺忪的怪漢,他步履雖然踉蹌,但身法卻是奇快,眨眼間,竟朝舒兒當胸撞來。

  靈舒暗中怒道:

  「這人藉著酒勢,鬥敢橫行?待我整他一整!」

  念頭甫落,那怪漢,業已手到胸前,舒兒奮起神威,右手一記「五指揮弦」,往對手脈腕便截,不料來人卻隨手拿聲一團白紙,巧妙地往靈舒手上一塞,並還輕輕噓了一出道:

  「前面險阻重重,出現強敵,最好趁早起路,或可免除此一麻煩!」

  靈舒手腳極快,這才看出果有極厲害的江湖人物,向著自己,忙將手腕一沉,把打出去的指力,中途撤回,那指團,卻順手攫在手裡。

  醉鬼得手之後,哈哈大笑連聲,帶著踉蹌的步履,朝一條個街鑽去。

  舒兒一愕,當場怔住,來不及入店打尖,即匆匆就道。秋娘笑聞道:

  「說來也真氣人,走到那裡,都受閒氣,那紙團,何不拆取一觀?」

  靈舒把它打開,白紙之上,筆走龍蛇,卻是寥寥數語:

  「強敵四伏,速奔九嶺,或可遠禍!」

  由瀏陽斜穿贛北,不下八百餘裡,即可到達九嶺,這一山脈,在江西西北方,位修潦二水之間,廣袤千里,綿延無際,峰巒棋列,氣勢頗雄,為年來武林修士晌往之地。

  舒兒和秋娘,因為心生警惕,連一刻也不願遲緩,於是曉行露宿,不到十天,業已進入江西。

  春夏之交,氣候宜人,一路上,鳥語花香,陌上垂楊,依依夾道,使人精神一爽。

  前行已是山道,看情形,明是九嶺餘脈,秋娘極為興奮,笑道:

  「我們已接近神尼不遠,你那兩位嶽老子,如要找你的麻煩,倒大可和他們周旋一陣!」

  靈舒笑道:

  「這麼說來,三位岳父,卻只有一個是正人君子,如果和人家動手時,面對枕邊人我真不知要感激那一位了!」

  秋娘不依笑駡道:

  「你這嚼舌根的,到處討人便宜,看我饒你!」

  靈舒撥足便跑,秋娘禦尾眼進,兩人都如風馳電掣,疾馳而上,時值天色大黑,林木深密之處,逾覺黑暗難辨,舒兒故把腳步放緩,讓秋娘追上,左斜方,突然呼的一聲,卷出一團怪風,朝兩人疾奔而來。

  這明是內家罡力,而且來勢疾猛,舒兒沒法不接,循風辨向,右掌一翻,順著風的來勢,也劈出一掌,風力才接,立有千鈞重壓,當胸襲來,趕忙點足後退,身子一緩,當即急住,自己掌風,雖然把來人風力撞斜,但未占上絲毫便宜。

  秋娘業已看出情形不佳,朝那風向發出之區,趕忙縱去。

  但覺一絲冷笑之聲,掠耳而過,這笑聲,聽來不強,舒兒和秋娘,立覺耳朵內,如受重壓,奇服難受,頭昏眼花,秋娘頓吃一驚,細語警戒靈舒:

  「來人可以化氣為力,功夫不淺,應即卸防!」

  舒兒暗中凝神,運氣歸元,右掌一圈,急風如箭,罷氣朝周圍打去,但未見有半點反響,九嶺範圍極廣,黑衣神尼居住之處,更無法確定,來往尋覓,瞬即經旬,毫無結果。

  靈舒秋娘,不由心中大急,儘管在林木之中,走來走去,卻不見神尼半點行蹤。

  夜深沉,舒兒惟恐秋娘過分疲倦,遂昌議覓地小息,就在一處岩下,秋娘坐了下來,兩人並肩偎依,俏忽朦朧入睡。

  靈舒耳際,似聞有人低而細語道:

  「你找的人,就在絕岩之下,少年人不能久經磨煉,不見功深,怎麼連這種初淺的道理,也懂不來?」

  舒兒一驚而超,細看秋娘,香睡正濃,嘴角間,猶含著微笑,遂不忍走開,凝神四矚,無處有人,忙把秋娘一手抱持,低而已醒之後,遂將自己所聞所見,概略以告。

  秋娘笑道:

  「也許你在作夢,不過我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且往岩下一看吧!」

  所謂岩,系由兩塊巨大無比的石塊,對面會成,秋娘毫不考慮,朝下便躍,靈舒跟著而來,落地之處,卻是極為平坦,四周圍,松柏綿延,中雜綠竹,景物清麗已極。

  秋娘見他怔住,頓感憐恤,故作嗔道:

  「既在岩下,總相距不會太遠,何不聯手搜索!」,說著卻朝石縫之前走去。

  縫極狹窄,幾乎不能容人,幸虧兩人略嫻縮身之術,縮胸吸腹,體形驟小,勉為通過縫口,遂入其內。

  秋娘笑道:

  「這裡面,陰暗暗的,何能住人?據我看,黑衣神尼,別有棲息之處?」

  舒兒也覺迷惘不定,但他猶側著身子,繼續前行,隙縫愈往裡面愈寬,但漆黑無光,雖凝運夜目,亦無法辯得清楚,秋娘正待取出夜照珠,往前探路,立覺自己身子,似乎被人捏了一下,手法極重,以為是舒兒開她玩笑,隨手一抓,把他左手輕輕捏住。

  靈舒笑道

  「秋妹妹,幹什麼又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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