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青雲 > 金石盟 >
三十二


  對方長歎一聲道:

  「這可難了!」

  「部屬犯罪,必需按律懲處,否則作為幫主的人,就得負責,如果左難右難,我不惟她是問,找誰?」月嬋怒透眉稍,話也逞口而出。

  百合女勉強笑了一笑,仍帶著勸慰口吻道:

  「事情遲早必見分曉,此中原由,恕婢子暫時不能細說,惟望小姐,秉俠義心腸,惺惺相惜,則感激不盡了。」

  兩人邊說邊走,已到半山之上,循著狹窄石徑,可直達接天岩,這一路,竟埋伏著不少高手,幾乎步步為營,此刻百合女已收拾談笑之心,口中不時打出暗語,領著人往上直撲。

  山后折左,直似螺旋,怪石崢嶸,翠薇夾道,滿山頭一片青蔥郁綠,風景醉人。

  前行間,左手灌木叢裡,似發出一陣蟋蟀之音,百合女不由一怔神,身旁天狗,兩耳直豎,朝地一伏,榴榴狂吠,立往斜刺裡撲去,搜索不久,突地返回,口齧百合女的裙角,往旁便拖。

  此物極端靈慧,如無變故,決不如此。

  百合女忙往天狗搜索之處,進行察看,一俟撥開灌木,不覺心頭鹿撞。

  原來溜木叢中,躺著一人,滿面鮮血,口鼻浮腫,似乎身受重傷,但還未咽氣,細看,原是刑堂最有身份的執事,趙瑚。

  刑堂三傑,以此人為首,武功得自峨嵋一派,平生深沉不露,智謀極多,功力精純,毒藥暗器,無一無曉,輕功提縱,造詣尤深,武陵同輩,都稱他為毒手飛廉。

  執掌刑堂的人,原是一位年老寡婦,叫做莫三娘,也許喪夫的女子,久經煎熬,性情特別,所以她脾氣之怪,每逾常情。

  長年扳著一付臉,拿刀子也難砍出血來,一七半月,不發一言,那是常事,而性情之固執,每每出人意表。

  按理,這種患有心理變態的人,執掌賞罰,最易憤事,但武陵總幫,轄沅灃兩幫之眾,湘鄂為雄,門下徒眾,難免龍蛇雜處,莫三娘性情怪,輩份高,誰見她都有三分畏懼,拿她作刑罰象徵,也可免除多少事故。

  刑堂三傑,趙瑚、餞忠、和孫碧煌,無一好惹,卻是莫三娘的死黨,換一位執掌刑堂,這三人就無法制住。

  別瞧三娘個性固執,對手下卻是言計聽從,恣意護短。

  總幫主聶秋娘,執事不久,此女身世,極為特殊,容後細論,其為人,除酷好武功以外,對全幫事務,極少親自處理。

  趙逸如薛幫義,和此女關係頗深,對她自是忠心耿耿。

  秋娘在幫中,除就位時,會用藍紗障面,驚鴻一現之外,餘均坐在飛虹車內,臨事,都隔幔指示機宜,辭簡意深,語畢即去。

  禦車的人,卻是三位使女,鐵菱女居左,燕姊兒在右,宋彩兒殿后。

  百合女和譚麗兒,僅隨身侍候,從不禦車。

  五女功力奇高,性情和主人一樣,車不出來,絕少單獨外露。

  莫三娘最討厭這五位使女,但她們都是總幫主貼身侍婢,卻也奈何不得。

  總監韓起龍,和刑堂三傑,私誼極佳,表面上,他與三娘也格格不入,但臨事時,卻又能彼此遷就諒解。

  百合女見趙瑚傷成這樣,自然極度驚恐,忙低首問道:

  「趙執事,何人將你所傷?」

  「一位年事很輕的少年,匆促上山,卻無請簡,當我盤詰時,他乘我不備,拿掌在我胸口上應了一掌,現已震傷內臟……」

  他說話喘著氣,口鼻之內,竟又冒出血來。

  百合女一時也失去主張,忙從革囊裡取出一瓶粉藥,並乞月嬋惠賜援手,她略感躊躇,但終於蹲下身子,揮掌朝傷者胸前,輕輕按去。

  趙瑚口中,不斷噓氣,聞來似有一股奇腥,這東西不是血腥,而有異尋常,月嬋好潔成癖,頗感不耐,微蹙雙蛾,身後突響起一種類似梟鳴的冷笑,背部竟有人用掌輕輕抵住,語音冷峻無比,緩緩說道:

  「女娃兒,你上當了!」

  月嬋把手一松。

  趙瑚卻借機挺身前躍,金鯉穿龍門,身如閃電,奇快無比,脫出嬋兒掌力範圍之外。

  月嬋回首反顧,不由心頭一涼。

  原來身後立著的人,卻是一億白髮滿頭,長眉皺臉,身披黑衣,五指奇瘦,形如利爪的奇異老婦,她直挺挺地宛如一具僵屍,兩道精芒,形如利剪,月嬋目光和她接觸以後,她立即沉聲喝道:

  「你如再動,馬上就叫你倒地橫屍!」

  百合女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情形,怔在當地,舉止不知所措,忙閃退一步,冷聲問道:

  「莫堂主,婢子奉總幫主之命,引貴賓上山,為何中途伏襲?」

  「來人上山臥底,侮辱本門,本堂主奉幫主救令,捕人上山,而且刑罰之事,老身自有全權,你如橫加干涉,莫怪我按規懲處。」

  「難道總幫主出爾反爾,以她為人,絕不至此,貴堂雖執掌刑罰,也未便胡亂捕人!請堂主隨同婢子一道返洞,待當面請示總幫主以後,再作決定如何?」百合女義正辭嚴,朝對方發話。

  莫三娘又是陰惻惻地冷笑一聲,續道:

  「並非幫主出爾反爾,而是兵不厭詐,命令出手,義無反悔,再行請示,未免多此一舉。」

  月嬋被人制住之後,本可用真氣護住全身,拼著一擊,疾回頭,竭全力反撲敵人。

  但是來人掌抵自己的脊心穴,穴在肋骨末梢分歧點,脊樑骨縫,適當其沖,神經中點,亦位於此地,不但為麻癱要害,而且傷者功力全失,癱瘓而亡,這一拼,輕則兩敗俱傷重則當場死亡,而勝負之數,自己僅能占十之一二,不如忍辱待時。

  突地,她感覺心頭作惡,氣血上翻,一股熱流,從丹田直沖而上,直透腦門,於是全身一軟,眼花耳鳴,心地恍惚,自己意志,似乎全無主宰。

  莫三娘這時哈哈一笑,隨手把月嬋古箏取下,背在自日的背上。

  百合女大怒道:

  「三娘,你身為堂主,這種行為,真是下五門江湖宵小,武陵名望,豈不斷送你手?」

  莫三娘扳著一付羅刹鬼臉,慢條斯理道:

  「你不用逞強,一同乖乖聽話罷!」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