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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自以為這一下,十拿九穩,對方不會峻拒,不意青娥閃身後退,雙掌一合,「斷碧分山」,一股真力,透胸而來。

  靈舒大吃一驚,翻身朝床上便臥,掌風勁疾,貼身而過,斷榻穿牆,餘勁猶猛,這才知道,她不願自己挨著她的身體,絕非故作矜持,娥兒也退到壁旁,嚶嚶啜泣,悲痛道:

  「我這番苦心孤詣,除了天以外,恐怕難獲得人家的諒解了。但事情發展到最後時,你自會知道個中緣由有自,此時解說,未免太早,木魚嶺雲密佈,我無法再在此處存身,本待早走,無如和你一樣心意,一再拖延,感君之情,惟有期諸來世。」

  這一說,不啻在舒兒頂上,轟了一個焦雷,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嚅囁道:

  「妹子這一走,是否永遠絕我而去?」

  青娥把船臉一抬,苦笑道:

  「人世間,無我立足之地,連屍骨也不能讓它存在人間,我不恨人,更不怨天,這一走,我們畢生畢世,自然永無見面的機會了。」

  樂莫樂兮心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一種奇異念頭,突然出現在舒兒心上。

  「大丈夫,生不能拔人間疾苦,甚至無法保一妻全,豈不見笑於後世?五年之內,無論海角天涯,我必須與她會合。」

  想到此處,忽覺悲痛全消,竟把帳上闕光劍,摘了下來,雙手遞與青娥道:

  「賢妹既有遠行,我也無法勉留,闕光劍世之奇珍,行道江湖,正可有助,這原是賢妹身邊之物,謹以奉還!」

  青娥一怔神,慘笑道:

  「怎麼,難道你生我的氣了?」

  舒兒朗聲大笑,笑聲中充滿著無限淒涼,答道:

  「彼此有心,盡在不言,只要愚兄稍有人性,除了感激以外,相信還不至於恨你!」

  「那麼闕光劍你就留下,見劍如同見人,豈不也好?」青娥已淚眼模糊,語帶嗚咽。

  「也好,劍這就算你贈我之物,但我必須用東西和你交換,也使你觀物思人。」

  青娥見他說得激動,已把嬌軀緩緩靠近,滿面愁苦道:

  「我這一身,一輩子也近不得人,懷念,只有增加你自己的痛苦,我希望你水遠把我忘記,一朵有毒的玫瑰,只能讓它存在山中,如果把它當作香花供養,那無異於自討苦吃,你知道麼?」

  靈舒笑道:

  「感情這東西,非常微妙,世上不少的人,偏願自討苦吃。」

  他突然把身上的烏蛟革囊,從項下取出,滿臉嚴肅地遞與青娥。

  她意想不到會有這一著發生,臉上表情,綜錯複雜,身子緩緩後移,嬌軀已帶著微抖,有氣無力的道出:

  「這是天地瑰寶,金石之英,你腹內毒癰,我懷疑就是此物所治……」

  「惟其如此,更非贈你不可。」

  「那何必糟塌這種靈異之物?」

  舒兒正色道:

  「金石為盟,永結同心,如背誓言,明神共殛!」

  育蛾滿臉莊嚴道:

  「難道你不顧及陸家子嗣麼?」

  「天如見憐,我和賢妹終必有相見之日,若是前生孽債,陸家子嗣,終必不昌,彼此只要盡其義所當為,於願已足,何必顧及其他?」

  「既如此說,慕容青娥生是陸家人,死為陸家鬼,金石革囊,與君相見之日,也許是小妹骨灰,入君祖螢之時,祖母跟前,恕我不能親自拜別。」

  語罷,接過革囊,立朝著靈舒,盈盈拜了下去。

  靈舒也連忙答拜。

  生離死別,不盡纏綿,略整行裝,即匆匆就道,靈舒卻隨後跟送。

  娥兒含淚阻止道: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珍貴之物,速宜檢點,木魚嶺終非久居之所,如有急變,可找蘭陵老人,懇其受業,或可有助!」

  所謂蘭陵老人,在娥兒心目中,雖是極為欽仰的人物,然其真實出據,卻又不知其然。

  走上翠薇岩,舒兒只好到此止步,在夜幕低垂中,一聲嗚咽珍重,一條淡藍俏影,立沖空而起,幾個起落,即消失不見!

  靈舒心情沉重,頹然落坐岩頭,姹紫嫣紅,入目都是淒涼景色。

  正悲傷之際。

  突聞異嘯連連,那聲音來自東北,宛如兩軍陣前,冬冬戰鼓頻響。

  舒兒不由一愕,暗道:

  「這就奇了,難道她所忖度的事,果能絲毫不爽?我倒要見這幾位武林邪魔,是怎樣的一種作法?」

  暗裡一提真氣,把身子朝上一拔,「白鶴穿雲」,又輕又快,幾個起落,立朝東北趕去。

  就在望日庵後,一處廣闊場中,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人物。

  靈舒暗裡一瞧,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一白身黑尾,頭生獨角的怪馬上,坐著兩位少年男女。

  那女子,面罩黑紗,鵝黃緊身細襖,百摺淡綠羅裙,削肩蛇腰,圓臀豐乳,身影極為動人,星月之下,見到這種俏麗風姿,如芍藥煙籠,使人怦然心動。

  身後,那少年,卻是猿臂蜂腰,武生裝束,但偏生得死眉死眼,令人惹厭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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