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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人格,這種人談人格會教人笑掉大牙。

  「在下當然相信房兄的人格,這就請放心!」這是句反話,飽含譏諷之意,但冷一凡說這話時有態度很誠懇。

  「浪子兄盡可放心。」說著,望瞭望林頂,又道:「小弟在山裡有個約會必須準時去赴,我們容圖後會!」拱手一揖,匆匆穿林而去。

  當然,這只是藉口,冷一凡別說相信,連聽都不想聽進去,他又在想音音,的確你不放心。

  誰知道房二少爺在弄什麼玄虛,可是他不惜殺自己人,化解了毒蜂的暗襲這一點卻是真的,這種行為,詭譎而不合情面……「

  姓房的在秘密門戶中到底是什麼身份?

  秘密門戶為什麼又要殺音音?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浮升腦海,對方要殺音音,正巧自己在場,如果放出毒蜂,自己也無法倖免。

  而對方卻不想要自己的命,不得已只好犧牲了兩名手下由姓房的出面演了這一場好戲,支開音音,換地方向她下了手。

  而對自己造成音音去了襄陽的觀念,即使將來再見不到音

  音。也不會疑心到這—點,自然也就無法向姓房的追究。

  不殺自己的最大原因,其關鍵極可能是在十裡香那淫蕩女子的身上。

  非立即追查不可。

  冷—凡下了決心,急如星火地朝林外奔去,心裡在暗暗禱念。

  希望事實不是自己的推測,希望音音不出事。

  奔行不到十丈,——個蒙面人突然出現眼簾,他心中一動忙刹住身形,定眼一看,不期而至的竟然是江湖秘客。

  這使他大感意外,他之進人大洪山。就是由於他所提供的線索,想不到他本人也到山裡。

  「浪子,我真擔心碰不到你!」江湖秘客先開口。

  「想不到閣下也人了山!」冷一凡走近前去。

  「我來了好幾天了,為了逃避別人的耳目,我不想在那間茅屋裡跟你公開見面,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有進展,但還沒有頭緒。」

  「有那些進展?」

  ,冷一凡約略地把十裡香找上自己的經過說了一遍。

  江湖秘客連連點頭。

  「很好,善用十裡香的關係,繼續查證。」話鋒頓了一頓,道:「對了,我在出山的地方碰到音音姑娘……」

  「啊!她怎麼了?」冷一凡精神大振。

  「沒什麼,我沒跟她照面,也沒招呼她。」

  「在下正擔心……」

  「擔心什麼?」

  「秘密門戶的有人殺她,在下擔心她在中途會被他們攔截。」

  「這個……沒關係,這件事交給我,我馬上趕去照應著她,我查到一條線索,也許能解開秘密門戶之謎……」

  「什麼線索?」

  「由這裡東走,翻三道嶺子,你可以看到一個寸草不生的石穀,那裡是秘密門戶的禁地。

  你去暗探一下其中有什麼秘密,但要小心,可以想見那必然是個兇險的地方,安全第一,切不可勉強,等我回頭再從長計議。

  好,在下就去。「冷一凡想了想又道:」有個問題請教,不知閣下……「

  「什麼問題?」

  「閣下對金劍殺手可有什麼線索?」

  「相對神秘而可怕的人物,目前對他的身份來路還一無所知,不過……我會設法查明,這應該不信。」

  「那在下走了。」

  「去吧!我也得趕去照應音音姑娘。」

  兩人分頭離開。

  冷一凡朝東奔去。

  他一路不斷地在想:「江湖秘客很顯然在幫助自己完成大事,但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篷萊三怪之一鐵頭翁曾經叮囑自己要批受江湖秘客的指示,不要對他存在任何懷疑。

  鐵頭翁是當今武林中上一輩僅存的有數奇人之一,他說的話不但絕對可信,而且極有權威。

  鐵頭翁他老人家也插了一手,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當年所發生的這樁驚震武林天下的公案也有關係到他,可是父親未曾提起過……」

  三道山嶺,耗去了近一個時辰。

  站在第三道嶺脊上,果然看到了一座石谷,怪石嶙峋,草木不生,是一片褐色的天地,令一望便生出恐怖之感。

  穀道寬不到十丈,兩側危岩壁立,形成了—個天然的大弄道,其深有幾許就不得而知了。

  觀望了一陣,冷一凡飄下陡峭的嶺坡。

  現在,他已站在谷口了。

  抬眼望去,心底突然泛寒,谷口的內五丈之處,一根巨大的石筍當谷口而立,仿佛是人故意栽的。

  石筍上有六個觸目驚心的大字「禁地擅人者死」,禁地這舉十會隱藏著什麼秘密?擅人者死,這已經充分地證明了兇險二字。

  冷一凡的目光再轉,全身的皮肉突然抽緊丁。

  在石筍的根部的兩側,堆了兩堆骷髏,齔著白慘慘的牙齒,兩堆合計,不過二十個之多。

  這些死者都是誤闖禁地的麼?冷一凡心裡陣陣發毛,但他不能不進去麼?他下意識地捏了捏劍柄。

  此刻,正有一條幽靈似的人影,遙釘在冷一凡身後,冷一凡橫起心步人穀。

  轉這強筍,只見怪棋奇步石,仿佛人異曾雜,而整個穀道就象一隻碩大無朋的怪曾之嘴。

  人在其中,有一種被吞噬的恐怖感,又像是身入洪流,一片混沌。

  他緩緩穿行在怪石之間。

  嶙嶙白骨零散拋置,冷一凡儘量避免踏到。

  然而他還是免不了踩到,那種「嗤!嗤屍枯骨被踏碎的聲音,聽在耳裡,直刺在心坎上。

  他的心完全縮緊,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一陣「嗡!嗡,」之聲罩空而來,無數黑點密如飛蝗般灑落。

  「毒蜂!」冷一凡心裡暗叫一聲,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抽緊了,他不久前才見識過被毒蜂螯死的慘狀。

  這些小毒物不是憑功力所能抵擋的,但他仍然抬劍揮掃因為這是人自衛的本能,明知不可為而為。

  奇怪,毒蜂繞空飛旋,卻沒近身,冷一凡的劍當然是空揮,這奇怪的現象使他收了劍,但緊張並未解除。

  毒蜂繞旋一陣之後,紛紛淩空散去,突地,冷一凡省悟過來,他身上帶著得自黑衣人身上的避蜂荷包。

  到這時,他身上才開始冒冷汗,幸而這荷包沒有丟棄,順手塞在身邊,否則的話非毀在蜂群的毒刺之下不可。

  冷一凡定了定神,繼續前進。

  深入了約莫百丈,不再有兇險情況發生。

  他忽然發覺已到了穀底,跟前是光滑平坦的灰岩,那此怪石仿佛一下子被掃光,迎面是城門般的一個大穴口。

  遠遠望去,可見穴內隱約倒垂的石鐘乳,密密麻麻,就像是巨獸口裡的利齒,張開等待噬咬。

  秘密極可能就在這石穴之內。

  是什麼秘密不得而知,但既然被列為禁地,總是有原因的。

  冷一凡就壯起膽子走了過去,漸行漸近,距窿口不到三丈,目光掃處,他陡然窒住。

  就象小孩走夜路突然碰上了鬼,全身都散了。

  一個怪人出現窿口。

  說他是人,因為他的形象大體象人,實際上卻不是人,人必須有其構成的必要條件,而眼前的怪物就缺少了某些條件。

  由下往上看這怪物,他的形象是——赤腳,兩截鷺鷥腿露在衣擺外,說是腿不太恰當,應該說是兩截木棍,脛骨上蒙了層皮而已,沒有任何曲線。

  衣服,只是個及膝的布套子,沒領沒袖,開了三個孔,分別容頭手露出。

  手,乾柴棒上接著鳥爪,指甲特長,足有一寸,象兩支銳利的五爪鐵鉤,僵直地掛在兩邊有骨無肉。

  脖子,既細且長,喉結突起如核桃。

  臉,既扁又寬,半邊長著黑毛,眼珠,是綠的如果你曾在黑夜中看過貓和狗瞳孔放大的眼睛,那就差不多了。

  頭,稀稀可數的幾根頭髮,象光滑的石頭上擺了幾根枯草,是男是女根本無法分解出來的。

  這種形象能算他是人麼?

  任誰只消瞄上一眼便會終生難忘,而且不會再敢看第二眼。

  即使是鬼,也沒聽說過這般醜陋而可怕的鬼,說是僵屍倒過恰當,膽子小的人,真會被活活嚇死。

  然而,冷一凡非面對他不可。

  許久之後,冷一凡才回復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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