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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哦!」管家站起身來:「先生寬坐片刻,老夫去去就來。」說著舉步離開,顯然,他是要回房去證實冷一凡的話來。

  冷一凡靜坐在大廳裡。

  那送字條的青衣婢女提壺茶走近,笑吟吟地道:「先生小婢給您添茶!」說著,把茶添滿到八分,又自顧自地道:「我叫小菱!」

  冷一凡點點頭,她在送字條人病房時便已報過名。

  小菱朝屏帳門望了一眼!悄聲道:「先生,盡可放心,一切會平安無事的。」說完,匆匆轉身出廳。

  冷一凡大感證愕,他完全不明白這叫小菱的婢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抬手想叫住向她問問,但人已沒了影兒。

  她送字條使管家改變了態度,字條上寫的是什麼?她說,這話決非無事小舌,定有用意,但用意是什麼?

  這宅子裡的人和事一樣的詭異。

  冷一凡暗忖:「出面請醫的是二先生,只要自己能活著出去,非找到二先生揭開謎底不可。」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管家才從裡面出來,口裡道,先生讓你久候了!「說著,把手裡一重甸甸的小錦袱放在茶几上又道:」這是點小意思,先生笑納!「

  冷一凡道:「這……在下就愧領了。」

  管家道:「那裡話,這是理所當然的。」

  來時坐的那頂轎子又出現在廳外院地裡,冷一凡瞥見之下,心中不由一動,看來平安離開是不成問題的了。

  果然,管家抬手道:「先生,請上轎。」

  冷一凡把錦狀袱塞進布囊,起身,隨管家步出。

  抬轎的也是原班人馬,只差個隨轎的二先生。

  管家親自打開轎門,請冷一凡上轎。

  待冷一凡坐定,開口請:「先生,你是看病的,病人是受治的,任何病人與醫生之間的關係都是一樣,希望你把家主人當一般病家看待,你也是江湖人,應該懂得老夫的意思?」冷一凡道:「當然,在下懂得,管家的意思是要在下守口如瓶。決不談病家不幹病情的任何事,對不對?

  管家頷首:「對極了,這應該也是醫德的一部分!」說完,關上轎門。轎子又被遮嚴。

  跟來時一樣,完全看不到轎子以外的情況。

  夜暮時分,街燈已經放亮。

  冷一凡回到了客店,他是在城外三岔路口被放下轎的,空轎又奔回曠野,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去過的是什麼地方。

  踏進門,音音迎了上前,—把抓住冷一凡的手道:「浪子,快把人給急瘋了,你一去不回,我真擔心你會發生什麼意外!」

  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冷一凡笑笑道:「病家路遠,病情又複雜,所以多呆了幾天,對不住,累你著急!」他不想道出事實經過。

  音音嘟起嘴,瞪著眼道:「你倒是說得挺輕鬆的!」野性的目光,代表著慧黠和傑傲,別出一格的美,女人中的男人。

  女人中的女人會使男人傾倒,但女人中的男人同樣會令男人激賞,獨特的性格滲入了她的美。

  冷一凡很欣賞這種個性突出的美,但現在,他不只是欣賞,而是以內心來領略她那一份關切之情。

  被關切是一種幸福,尤其來自可意的女人。

  「說話呀!」音音搖撼著冷一凡的手臂。

  「要我說什麼?」冷一凡一向冷漠的音調現在變得十分溫柔。

  「你沒想到人家會著急,連稍個信都沒有?」

  「音音,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不是有意的?」

  「你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麼嗎?」

  「你擔心什麼?」

  「擔心你這一去永不回頭。」

  「你是說我可能被殺?」冷一凡眸子發光。

  「對,這些日子來,想殺你的人不在少數。」

  「音音,我是二先生請去的,二先生是谷府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對不對?」這句話不盡妥當。

  「浪子,你死了誰去抓和尚,誰去拜廟?」

  「……」冷一凡語塞。

  「不錯,這點我也沒想到過!」音音改變了語氣:「我會去找二先生,甚至谷大公子,可是人只能死一次,而且死了就不會復活,我有再大的本事,殺再多的人,能換回你的命麼?」

  幾句話,赤裸裸地表露了少女的情懷,而且相當深刻。

  冷一凡情不自禁地另一手抓住音音的香肩,沒開口,只望著她,兩人幾乎要貼在一起。

  事實上,兩人已經貼在一起,不是形式,是心靈的契合,此時無聲勝有聲,心意的交流遠超過言語。

  也不需要語言,語言在此刻將是很笨拙的。

  房裡的光線很暗淡,加深了微妙的氣氛。

  「咳!」小二的乾咳聲。

  兩人立即分開,剩下的是各自心的跳蕩。

  「先生回來了,小的來燃燈!」小二進房燃上了燈火,望瞭望兩人,巴結似地道:「先生還沒有吃飯吧?」

  「哦!小二哥,勞你到外面叫些現成的酒食。」

  「是,小的這就去辦!」小二哈了哈腰,又道:「先生明天繼續看病麼?」這也是他真正關心的事。

  冷一凡看病,他便有外快可賺。

  「唔!當然看。」冷一凡漫應道。

  小二匆匆離去。

  兩人相視一笑,坐到桌邊。

  冷一凡布囊裡取出那包神秘病家的診金:打開一看,兩人為之一呆,盡是黃澄澄的金棵子,少說也有一百兩。

  一百兩金子,足夠放手花一年半載了。

  「是什麼人家出手這麼大方?」音音問。

  「只知道是一家大戶人家的主人,對方沒報門第,我也沒有問。」

  「浪子,這不象話,你定是隱瞞了什麼?」野性的眼眸閃著慧黠的芒影:「醫生連病家的姓名都不問?」

  「這……」

  冷一凡真的不知道,但又不想抖出實情,醫生有替病家保持秘密的義務,這是醫德,但又不能不回答音音的話。

  情急智生,故作沉吟的道:「音音,如果病人患的是一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疾病,難道你也一定要知道?」

  這一解說,似乎有理,音音不再追問了。

  冷一凡把金棵子分成兩份。

  「音音,你拿一份!」

  「我為什麼要分一半?」

  「你是我的助手,對不對?」

  「算了吧!浪公子!」

  音音模仿巧姐兒對冷一凡的稱呼:「我身邊帶的比你全部所有的要多,你留著自己慢慢用吧,我不需要。」

  冷一凡只好包起來放回布囊裡。

  沒多久,店小二送來酒菜,將就擺放在那張診病的桌上。

  冷一凡摸出了錠五兩的銀子,遞給了小二道:「小二哥酒菜錢先付,多餘的你拿去吧!」

  小二吃驚地道:「爺,太多了!」

  冷一凡把銀錠朝提菜的盒子裡一放,道:「不多,你不必客氣。」

  小二眉開眼笑地哈下腰去:「先生,謝啦!您要是在這兒行

  上三年五載的醫,小的會發筆財,可以改行的了!「說完,再次哈腰離去。

  冷一凡與音音開始吃喝,頭一次,兩人在一道吃喝。

  音音很大方,毫無忸怩之態,大有男兒之風。

  冷一凡不期然的又想到那神秘的病家,在發現病人胸刺紅龍之時,管家的錦袍老者頓露殺機,出手突襲,自己被囚禁了三天。

  第二次施術時,婢子小菱送來了字條,使得管家改變了態度,關鍵在於那張字條,到底字條上寫的是什麼?何人所送?接送都保持最高隱秘,用意當然是隱藏身份,又為的是什麼?

  「音音,二先生來過麼?」

  「哦,我忘了說,他來過,還在此地寫了張字條要店小二送出去,同時告訴我不必擔心,你很快就回來。」

  冷一凡心中一動,那宇條竟然是二先生寫的,婢子小菱在添茶的時候,沒頭腦地說了一句一切會無事的,這到底有什麼蹊蹺?

  「字條上寫的是什麼?」

  「不知道,我沒看。」

  「可曾聽說他要店小二送到什麼地方?」

  「沒聽說,他是在房外低聲吩咐的。」大眼睛一翻,又道;「怎麼,你這樣追問,難道那字條跟你有關?」

  「送字條的,就是侍候我的小二?」冷一凡還是不舍地追問,人,一旦心裡有了疙瘩。

  「對,就是……他來了。」

  店小二端了壺酒連房。

  「先生,這是小的特地到東街打的一壺好酒,孝敬您,聊表一點心意。」說著,把酒壺放在桌上。

  「謝啦!小二哥,我有話問你。」

  「先生有何吩咐?」

  「今天二先生要你送—張字條,有這事麼?」

  「有這回事!」

  「送到什麼地方?」

  「這……」店小二立即變了顏色現出十分為難的樣子,支吾了一會才吞吞吐吐地道:「這,二先生叮嚀不要隨便說,既然是先生問,小的,不能不說,是送到大街上交給一家南貨店的老闆。」

  「大街上,南貨店?」

  冷一凡喃喃自語,心想:那神秘的大宅院會是南貨店,就在大街上?不可能!轎子折騰了那麼久,少說也在十裡之外,似乎還經過荒野,難道是對方故意繞圈子?

  「南貨店很大麼?」冷一凡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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