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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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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凡望向矮屋。 蠟炬已成灰,屋裡—片漆黑,音音是從外面牆角裡消逝的,她是否又回進矮屋?也許她真的就此離開了。 冷一凡收了劍,挪步到門外,朝裡張望了一眼,出聲輕喚道:「女殺手!」 沒反應,空氣是死寂的,她真的走了! 冷一凡心頭立即升起了一種失落的感覺,夜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對野性的眼睛,別具一格的美顏。 然而想到她的冷血殺手,還有那把染滿了血腥的剪刀,心弦又不禁為之一顫,可愛又可怕的女人。 另一個感覺迅快地取代了先前的感覺,是一種受騙與被輕視的複雜感覺,自己代她擔殺人的責任,她不領情,全擔了回去。 她向二先生他們坦承南陽主家血案是她的傑作,而對自己她不但堅決否認,而且還聲言如果將來證實是她所為,願意讓自己戴她十劍,是什麼原因使得她言不由衷?她對自己的援手難道不是輕視與自大的表現? 為了保密身份不敢用殺手招式,就這種生死一發,情況將來還會發生。又將如何,說不定真的送命,豈不是遺恨九泉? 心結解不開時最痛苦,現在他開始浸淫在痛苦裡,該如何為自己開出一條可行的路? 木立了一陣,他進入矮屋,摸索著換去了染血衣衫,在傷口上抹了金創藥,然後又出到屋外,此時已不堪再棲身,他茫然舉步離開。 江邊的天還沒亮,冷一凡躑躅在沙灘上。 他像無主的遊魂,又似飄零的孩鴻,法有托身的地方。 魯班廟已無法棲息,一時又找不到新巢,此刻也不是投店的時候,事實上他是儘量不住店。 不能偷、不能搶,更不能乞討,襄裡有銀錢,那是用來維持起碼用度的,前頭的路不能預卜,也許很快走遠,也許漫長無限,他必須節衣縮食。 他只想前頭,沒有回顧,大丈夫男子漢是不作興想當年你,即然蓋立了一個目標,就必須達到目標,艱辛苦難非甘之如飴不可,恨埋在心的深處,恨給他堅忍的力量。 腳下的泥很軟,踏上去不怎麼著力,寬闊的江面,在夜暗中有如波動的巨型布幅,可以吞卷一切。 他就這樣茫然地走著,走著…… 「浪子!」聲音發自身後。 他瞿然而尼,止步,但沒回身,持劍的五指已抓緊。 「什麼人?」他冷聲喝問。 「江湖秘客。」 陌生的名號從來沒有聽說過,但聲音似曾相識。 冷一凡緩緩回身,面對的是一個蒙面人,即稱江湖秘客神秘是理所當然的,蒙面不足為怪。 「朋友有何招教?」 「向你借樣東西!」 「噢!借什麼東西?」 「你脖子上的人頭!」聲音很溫和,說這種血腥的話居然用這種閒聊似的口吻,的確令人驚奇。 「哈!」冷一凡窒了好一陣子才笑出聲來,同樣以淡漠的聲調道:「我浪子身無和物,沒一樣值錢的東西,僅有的也只是一支劍,一顆頭顱,朋友要借,在下絕不會吝嗇,不過……話得說在前頭,我們見過面麼?」 「見過!」 「何以要蒙面?」 「那是區區自己的理由,用不著多問。」 冷—凡仔細觀察,對方身形體態絕不陌生,聲音尤其熟悉,他敢賭咒絕對見過,可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何時何地見過。 名號倒是真的沒聽說過,記憶中沒有「江湖秘客」這名號,會不會是,「武林判官」一路的,否則不會開口借人頭。 「借在下的人頭何用?」 「當然有很大的用處!」 「如果在下問朋友的來路呢?」 「不會告訴你。」斷然的口吻。 「朋友準備如何借法?」冷一凡的心火已開始熾燃。 「簡單地說吧,你當然不會自動把腦袋獻上,更不會伸長脖子讓人砍,區區憑手中劍向你借。」 說著,手中劍緩緩離鞘,雖在暗夜,劍身芒影仍極冷森。 「如果朋友借不走呢?」 「當然是賠上一顆頭!」 「這很公平!」 「浪子,公平是公平,但公平是建立在彼此的能耐上,你應該懂得這道理」。江湖秘客的音調保持原樣不變,他似乎很有把握。 「看起來朋友在倒地之前什麼也不會說?」 「大概如此!」 「很好!」冷一凡拔出了劍。 同時他也暗下了決心,前車可鑒,他不想冒險賭命,沙灘空蕩,一眼可望十丈,施又獨門殺手,不怕被人窺破。想了想又道:「朋友不說原因,也不吐露來歷,在下擔心是否有機會弄明白?」 「區區倒不是擔心這—點,因為區區對你已不需要再知道什麼!」言中之意,他像是已清楚冷—凡的來路。 冷一凡心中一動,更堅定了施展殺手的決心。 江湖秘客蒙面巾上的眼孔突然亮起寒芒,說得恰當一點就像夜貓子的瞳孔,唯一能在黑暗中發光的眼睛,這已經就已顯示了他功力的精純深厚。 劍已揚起,這殺人之劍,腳步一挪,到達殺人的距離。 「浪子,準備!」 「儘管出手!」 隨著話聲,冷一凡擺出了一個極其古怪的架勢,他真正準備要殺人了,就像不久前他殺天狗畢鵬一樣。 江湖秘客的眸子更亮,亮得怕人。 冷一凡人劍已化而為—,身劍之處什麼都已不復存在,沒有思想沒有意念,實體化為空靈,而空靈之中卻又生出另一個實體,那便是即將發出的致命一擊。 空氣已凝凍,時間已停止,似乎天上的星星也忘了閃爍這是緊張到無以復加的片刻,使人窒息的片刻。 江湖秘客突地向後彈退數尺,手中劍徐徐垂落。 意外,想不到的情況。 冷一凡並未鬆懈,他防對方弄鬼,江湖秘客的動作僅使他心太微微一動,疑重萬分地舉步,向前踏出。 他不想改變殺人的決心,因為他已經露了白,他要拉回距離,殺人的距離走了三步,停住,架勢不變。 江湖秘客再送,橫向側方。 「浪子,先把劍收起來!」他開了口。 「為什麼?」冷—『凡的聲音冷得像臘月天的冰塊。 「我已經改變主意。」 「可是在下不改!」 「浪子,區區幾句極重要的話要跟你談,」 「為何先前不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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